老夫人念及此就吩咐说,“之后让人在蔷薇苑建个小厨房吧。蔷薇苑距离小食堂远,饭食拎回去怕都冷了。桑姑娘要养病,不好总吃些寒凉的。她每日还要煎药吃,有个小厨房也更便利些。”
崔嬷嬷由衷笑起来,“还是您老人家会心疼人。”
“再从大郎送我的药材中,挑些好的、能用上的,给蔷薇苑送去。”又道,“桑家那对姐弟来的匆忙,怕是好些东西都没带,稍后你再派个人过去看看,有缺的少的,也都补上。你再挑两个丫鬟送过去,至于之前那两个丫头,从哪儿来的让她们回哪儿去吧。”
崔嬷嬷一一应下,老夫人又叮嘱了些详细的,便舒口气,躺下休息了。
午休一起来就遇到这种糟心事儿,偏偏因为三郎和荣哥儿的关系,她还不得不给周宝璐找补。
为三房操碎了心,就怕还落不到好,反倒会被埋怨。
老夫人叹息,“瞧着吧,指不定之后还得闹腾。”
崔嬷嬷心疼老夫人,由衷建议说,“老奴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和三爷说一说。都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您是做婆婆的,有写话说重了三夫人面上过不去,说轻了,就怕没效果。您把事情告知三爷,三爷晓得利害,肯定不会继续放任三夫人如此行事。有些毛病,能早一些改进,就不要拖着。不然,谁知道拖来拖去会拖成什么样子。”
“……那就等三郎回家,把事情和他说一说?”
“奴婢觉得,应该让三爷知情。”
桑拧月不知道外边这些是是非非,更不知道,在她熟睡的这段时间,外边发生了那么多事儿。
她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中王徐氏目眦欲裂的瞪着她,浑浊的眸子中散发着怨毒的光。她不停的咒骂她,“都是你这个克父克母的害人精害死了我儿。你还我儿的命来!桑氏你竟然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你去给我儿陪葬,你去死啊!”
梦中王徐氏伸出干枯黑瘦的手指,她咬着牙狰狞扑上前,使出浑身力气掐她的脖子,桑拧月陡然尖叫一声,猛一下从床上坐起身。
她乌鸦鸦的头发垂落在雪白的寝衣上,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白净的面庞上布满恐惧与痛苦,那双干净的桃花眼中,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
桑拧月此时宛若惊弓之鸟,脆弱的只需一点声音就能将她击溃。
外边素锦和素心听到声音忙不迭跑进来。
“姑娘,您又做噩梦了?”
“姑娘不怕啊,咱们如今在武安侯府呢。别说王徐氏摸不进来,就是些魑魅魍魉,也不敢在武安侯府闹腾。”
素锦将屋内蜡烛一一点燃,将素心扯到一边去,“别胡说些有的没的。姑娘之前喝了药,嘴中肯定苦涩的厉害,你去给姑娘端盏温水来。”
素心不情不愿的“哦”了声,到底是手脚麻利的出了门。
屋内昏黄的灯光亮起,素锦和素心的声音又将拧月拉回到俗世烟火中。桑拧月终于稳住几欲破腔而出的心脏,她看着陌生的屋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是武安侯府。他们已经脱离了王家那个虎狼窝。
门外响起清月的声音,“姐姐还好么?”
视线渐渐清明,身上也有了力气,桑拧月深呼吸一口气,纤细白净的手指缓缓松开被攥紧的被褥,她徐徐开口,声音一如往常那样安定人心。“我还好,清儿在外边等等,姐姐收拾好就出门。”
清月闻言躁动的心平复下去,乖乖应了“好”,继而心不在焉的在门外踱步起来。
桑拧月睡了一整天,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隐约记得期间似乎有人进过门,她被灌过药。桑拧月不知这是虚幻还是现实,不过口中苦涩难捱,她应该确实被灌过药没错了。
素锦自姑娘醒了后,就有了主心骨。即便姑娘的身子依旧孱弱的可怕,但只要姑娘还在,天就塌不了。不过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儿,素锦依旧心有余悸。
她缓缓将这一天的事情说个清楚,末了一直忍着的眼泪终究忍不住落了下来,“都怪奴婢,我若是能多进来瞧两趟,万不至于让姑娘被烧到昏迷。姑娘当时的情况凶险至极,若不是吴大夫恰好过来,后果奴婢想都不敢想。”
桑拧月低声安抚她,“你若是一直守着我,院子里这一摊事儿都让素心去做么?她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没你看着,她最后能收拾出个什么模样来?我知道你是在忙别的,不是偷懒耍滑。我高烧昏迷,这事儿谁也没料到。你不是说了么,我之前都已经退烧了,谁又能想到,转眼就又烧上来了呢?”
素锦被姑娘安慰,心里依旧不好受。
桑拧月不知想到什么,却倏然笑出声,“我可真不是一般的命大。”她温婉的面孔上陡然绽放出绚烂的笑意,那笑容又苦又甜,不知在自嘲还是慨叹,总之看的素锦心里非常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