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便是从那时候开始显灵。祖上说,许是杀千刀的胡人惊扰了山上的神,那天夜里是神仙来过……之后呢,外边的战火不论怎么烧都烧不到山下来。
“几十年前的一次大旱,一连几年滴雨未下,粮食欠收,村民食不果腹,山下的树木庄稼全枯萎了,放眼一片枯黄。而仙山,青葱永在、绿水长流,而且更神的是,山上的树木花草果蔬被折坏后几眨眼就能重新长出来,无穷无尽。村民便是靠仙山活下来的。听闻那次旱灾,外边可是战火纷飞、哀鸿遍野,朝代都换了两次。
“再后来,于十几年前,一场大洪水。暴雨一连下了五天五夜,村子全让水淹了,好多人被洪水卷走,村民流离失所,幸存的都躲到了山上。但是容纳不了多少人遮风挡雨的岩洞不久也被淹了,而雨依旧不见停。打扰山神是忌讳的,走投无路之下,村长带领村民通通朝山顶的方向下跪磕头,一遍遍哭喊着‘神仙保佑,神仙救命’。定是哭声唤醒了山神,山神心生怜悯,出手相救,没多久雨便停了,湖海似的洪水在半个时辰内完全退掉,并且村子恢复成原貌,被洪水冲走的人也奇迹般地平安归来来了……
“怎样,我们的仙山厉害吧?”
花青介未先置评,“仙山如此好,为何无人住山上呢?”她能察觉山上并无人生息。
“早先有人住,不少山路皆是前辈们开出来的。后来怕打搅到山神,便搬了下来,非万不得已则不涉足。我们所有人对仙山是无比的崇敬与信仰的,留清静予仙山,算是无愧于它的保佑。”
花青介:“若当真用心保佑,仙山为何总在灾祸降临之后,百姓饱受劫难之时,迟迟才肯显灵?”
那样不是晚了么,如何担得起庇佑、守护之名?
她的话引起了妇人的稍许不满,“姑娘,没有人生来是必须要无报偿地对外施舍的。天人庇佑凡人都要凡间建庙立神像、令万民膜拜供奉,而我们的仙山,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今无人知晓其神灵身在何处甚至不能确定是否有其神。山神从未露过面,更别说索要村民一丝一粒。
“姑娘,你若走过山下的村子便会发现,我们的庄稼生得比别人好,我们的身体也比别人强上许多,不易得病、病了也很快能好。婴孩能够顺利诞生,老人能活过耄耋。这些,都是托的仙山的福。
“是我们闯入了山打扰了神,神不但不怪罪反而给予恩惠。还有什么,能让我们不知足呢?”
花青介感触颇深,“大娘德思过人,在下佩服。”
“姑娘谬赞了,所有山下民,甚至黄毛孩童皆知仙山的好、仙山的恩。所以,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我们仙山的民只信我们的仙山、信我们的山神,不信天人。”
凡人一般都不敢直呼天神为“天人”。
“仙山守护我们,我们微不足道,但亦希望尽己所能,世世代代守护仙山……”
言至此处,妇人低头垂在合十的双手前。从其言行举止不难判断,某种东西似乎是根深蒂固的。
原来世上当真有发自内心的毫无保留的信奉。
花青介:“难怪见着有山民四处巡游,原是在防外人闯入仙山吗?”
话问出口有些担心,她是钻空进来的,不会被当擅闯者赶走吧?
“那是我们自发组织的,男女老少皆可参与。”妇人道,“山的确不可随意闯,但并非不能。巡山是怕歹劣之徒扰乱仙山,但倘若有人诚心拜访或是求渡于仙山,山下民当允放行。仙山的恩泽,不应受拘一格、只为山下民占有。”
合十的双手从未放开过。
“果真一方水养一方人,你们山民与所说的山神一样,很特别。”
“姑娘欲求神渡么?”
“什么?”
她只是无意路队过这里,“神渡”什么的真的存在么?
“仙山愿渡有缘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诚若到了,缘便到了。”
“你说的,是真的么?”她还是不太敢相信。
“曾经有个山下民——她原来不是村民,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她看上了山下村的一个小伙子,不顾家中反对嫁进了村子。入乡随俗,她也跟着村民信奉仙山,她见过不少次仙山显灵,深信不疑。
“有天她带她龆龀小儿离山出城卖果蔬,因一时马虎大意儿子让贼拐跑了,她哭着找了很久没有找到,还遭来城管毒打。于是她跑回山,顺着石阶,一阶一跪拜地上山去找儿子……”
“儿子是在山外丢的,又不是在山里丢的,上山如何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