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愁的是老君山在洛阳南边,而去长安是北行。
兰雀勾着指头算来算去,最后叹息道:“果然,还是要买一匹马。”
她已经不爱石榴驴了。
她将堪舆图收起来,又在祠堂收拾细软——从虞国公府回来后她就被罚跪在这里,后面富贵侯和管家没叫她挪地方,她就不敢走。
这几日她都睡在祠堂里,倒是跟这些牌位也相处出了感情。她端着灯去给他们续好长明灯,道:“明日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们了,你们要保佑我一路平安啊。”
这般点完灯,她又变得无事可做,只能独自坐在门槛边看晚霞渐渐散去,夜幕重新笼罩天地。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看着祠堂里高高低低罩着白布的牌位和长短不一的长明灯,突然生出了一股寂寥之情,一股想跟人说话的冲动。
是的,是跟人说话,而不是鬼。
她就缩在门槛边,用双手抱着大腿撑着下巴,跟虞春莹嘟囔道:“哎,从前她们都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跟虞三将军才说了几日,倒是习惯了。”
兰雀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是太闲了,于是又起来忙活。
她尝试将两个木盒用蜀锦包起来放进包袱里背在身上,将虞三将军给的葬金刀斜跨在背后,最后想了想,留了条子给管家,“借”走了蒲团下的《兰氏杂记》。
这般收拾好,她整个人已被挂得满满当当。幸而她个子不算矮,力气也算大,这才撑得住这么多东西。
但撑得住,她就很满意,又试探走了几步,走得稳稳当当,便更加满意。她想,就是没有驴,没有马,她走也能走到蜀州去。
不过是要更多的时间罢了。
兰雀信心大增,只觉得万物具备,只差出发了。
晚间甘妈妈过来送饭的时候知晓她明日要走,还道:“什么时辰走?我来送送你。”
兰雀是准备天一亮就走的,她盘腿坐在蒲团上端着碗吃饭,道:“不用送我,我早得很呢。”
她吃饭很快,几口就将饭扒完了,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支缠着木槿花的小钗子给甘妈妈,“我今日在外头买的。”
甘妈妈万没想到自己还有礼物。她从未收到过礼物。
她将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这才郑重地接过小钗子放在手里。
簪子很明艳,像是给小姑娘戴的,她轻轻摩挲了一会后笑起来:“十八娘,多谢你。”
兰雀见她喜欢也乐滋滋地道,“你一直真心照顾我,我知道的。”
她还有些小人装大人般叮嘱:“但我就要走了,我走了之后,你记得多跟其他人说说话。”
甘妈妈也是个不喜欢说话的。
“跟人说话的滋味很好呢!”,她直起腰身,将簪子插进了甘妈妈的发髻里,“你之前给我摘花戴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你戴花肯定也很好看。”
但那时候她的胆子还没这么大,也不敢这样说话做事。
她道:“哎,可惜我要走了,不然咱们像现在这样经常说说话多好。”
兰雀坐下来,冲着她的发髻左看右看,再次夸道:“真好看啊!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
甘妈妈便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和脸,最后同手同脚提着食盒走了。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回到祠堂外喊,“十八娘。”
兰雀本睡下了,她迷迷糊糊抬起头,“嗯?”
甘妈妈:“十八娘,我跟你一块去蜀州吧?”
兰雀呆呆爬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过去,“啊?”
甘妈妈却看着她稚嫩单纯的脸又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