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估计是她自己都不知道。
苏道长收拾完药箱去一边净手,笑眯眯道:“你阿母终究是你阿母,运筹帷幄,算无遗漏,你哪里比得上。”
然后拿出手帕认真擦手,抬头的时候正好瞧见虞国公夫人带着仆妇们匆匆出门,她便忍不住喟叹道:“逢林,你阿母并不是想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她只是想着,也许你恨错了人,也许你会在最后一刻后悔,也许你还会想要活下去——这时候,你就可以走她为你铺好的后路。”
虞逢林闻言诧异抬头,想要问几句,却还是没有张口。
苏道长背起药箱出门,但一只脚跨出门槛后,她还是停下来道:“我两个阿兄都是你的副将,他们死了,我也曾怪过你,想过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但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我想,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
苏道长提着药箱优哉游哉到了堂庭。
兰雀已经在等她了。虞国公夫人早早就说有事去不了,今日便只有她跟苏道长两人去。
见了道长来,兰雀赶紧过去帮忙提起药箱,“我来,我来。”
苏道长夸道:“真懂事。”
她说,“听闻你还懂算卦呢?”
兰雀:“一点点,一点点。”
苏道长:“……你很紧张啊?”
兰雀无助地点点头。
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两天——她之前本是无比确认只要葬在北邙山就可以投胎转世的,但临近出门,她心里反而又空落落起来,总觉得忐忑不安,怕个万一。
两人坐上马车,兰雀紧紧抱住木盒坐不安生。她一会儿挪到马车前头坐着,一会儿挪到里头,外头的风景很好,她却没有心思看。
倒是苏道长撩开帘子往外指了指,“我第一次来洛阳的时候,那边有一处寺庙,穷人就在庙宇的墙下煮草根吃。”
兰雀跟着看了眼,又沉默地缩到了角落。
她实在是不安。
苏道长却当没看见似的说起自己在洛阳的见闻,“当年王家在这里称帝的时候信佛,就建了许多寺庙。后头李家信道,便又多了无数的道观。”
她琢磨着,“如今的陛下既不信佛,也不信道,只信他自己,你说,他会不会把寺庙和道观都推倒了建宫殿?”
兰雀刚刚又发呆去了,只听见最后一句,因不知道怎么回,便尴尬地笑笑。
苏道长就一屁股坐过去道:“你在想什么呢?”
兰雀连忙趁机问:“苏道长,你说要是虞将军葬在北邙山后还不能投胎转世怎么办?”
苏道长一副惊愕的模样,“本来就不行啊!你不知道吗?”
兰雀:“……”
她把头垂下去了,鼓了好一气会儿才道:“你别乱说……”
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她争辩道:“我在书上看见了的,北邙山绵延三百里,皆受阎王庇佑——”
苏道长:“你看的那本书叫什么?”
兰雀:“兰氏杂记。”
苏道长:“对嘛,那只是一本杂记,又不是什么圣人言说,它说行就行啊?”
兰雀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那您为什么答应来做道场呢?”
苏道长笑眯眯:“傻姑娘,虞国公夫人给过银子的。再说了,若是做个道场就能得偿所愿,那大家早都学道来了。”
兰雀心中不服气,却又不敢得罪,还忍不住问:“您是正正经经的道长,您觉得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