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刚搬回这间宅子的时候,金果还能睡在厨房里。边大灶的火一天到晚都不熄,在屋里搭个木板床,就够小姑娘睡得暖暖和和的。可如今家里多雇了好几个仆妇,当中也有人晚上会在海家过夜,金果搬去与海棠同住后,厨房里就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若海棠为了省炭火搬回正屋,金果一个人留西厢房,岂不是要挨冻?可她若继续烧小炕,那海棠还不如不搬呢!
两个人挤小炕,跟三个人挤大炕,其实舒适度都差不多,可海棠很难阻止祖母私下翻自己的东西,而金果没有她的许可,绝对不会掀开她储物的箱子。这就是区别了。
海棠继续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丶写字丶练画丶刺绣……不过每天她还是会保持一定的锻炼时间的。骑马练习停了,可只要天不下雨雪,没有刮起狂风,她早起依然会在院子里练箭丶练鞭,傍晚时也会装作模仿哥哥练刀的架势,象模象样地练两遍刀法——当然,练的是《基础武技一》里教的那一套,用的是自制的木刀。
如果有人发现她的刀招与海礁练的不一样,她就装傻,说那是自己从别处学来的,或是自己想的,觉得这样的招式摆出来好看。她这个年纪,用的木刀造型象玩具,谁会怀疑她?只会觉得她在闹着玩儿吧?家里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大冷的天也没几个人会在露天的院子里久待,她只要尽量避开多人经过的地方就行。
至于鞭法,恐怕连「教导」海棠的王成复之妻,也看不出徒弟练的已经是另一套鞭法了,与她教的招数没有半点关系。
王成复之妻并没有拒绝教导海棠鞭法,只是她既要忙着打理家务,又要带孩子,一颗心还都放在丈夫王成复身上,时不时就要跟他耍个花枪,闹点别扭。因此,哪怕她感激海棠那两板砖的救命之恩,愿意将自己会的鞭法倾囊相授,这教学时间也多不起来的,十天半月里能有一次就不错了。
海棠只是想借她做个幌子,也不在意她的拖拉。每次去王家待上半个时辰,就当是陪邻居母子散心了。
正如海礁曾经说过的那样,王成复之妻的鞭法不成体系,只能说是很好地掌握了用鞭的技巧,却说不上是成套的武技。海棠跟着她断断续续学了几个月,如今鞭法水平已经超过了她。只是在王家,海棠会收敛着些,做出一副技巧都能掌握丶只是还不熟练的模样来。等到王成复出外差,他老婆为这事儿生了气,每天都心情暴躁,海棠便立刻找藉口结束了课程。
王成复之妻也不在意。这几个月里她跟海棠相处得挺好的,并不讨厌这个「乖巧有眼色」的便宜徒弟。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可再教海棠的了,便索性将自己少女时用过的一根鞭子送给海棠做礼物:「这鞭子甩人可疼了,真要伤起人来,不比棍棒差。当年我就凭着这根鞭子,打遍肃州无敌手,谁都不敢欺负我。如今我把这鞭子送给你,将来若有人胆敢冒犯你,你就拿着它,给那人一个教训!」
海棠眨了眨眼,乖巧笑着接过了鞭子,认出把手上裹着的是牛皮,鞭身用牛皮和另一种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再加上一种很粗的纤维纠缠而成,看起来不算粗,但感觉很结实的样子,味道并不难闻,颜色也很低调和谐。鞭子摸上去还算光滑,没什么毛刺,但总给人一种感觉,它打起人来一定很疼。
谢过王成复之妻后,海棠带着鞭子回了自己家,看到崔大壮正在前院整理柴火,想了想,便要了几根带回三进院去,然后摆放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试着拿那根小牛皮鞭去抽它们。
她基本掌握了用鞭的常用技巧,已经能抽得很准了,力度也掌握得很熟练。不过,她是头一次用这根鞭子,并不清楚它的威力,所以头一鞭就收敛着来,结果鞭子只将最细的一根柴打折了。
第二鞭,海棠就可以放开手加点力气了。这回的成果不错,细柴都能打断了,稍粗一点的柴也断了一半,估计两三鞭下去就能搞定。
海棠对新鞭子的杀伤力还是挺满意的。她目前毕竟年纪还小,力气有限,能用鞭子把人打疼就不错了。等她长大了,鞭子的威力也会随之增加的。
不过……说起来她的内功也学了几个月,不知道实用起来,能有什么效果呢?她的内功心法熟练度已经超过了80%,但除了力气大一点,基本没什么应用的机会,只能保证自己在寒冬雪天里,手脚都是暖和的,不会轻易生病。
想到这里,海棠便产生了「试一试」的念头。她运转内功,将内力附着到手中的鞭子上,用力朝着地面上的柴火抽了过去。
一声清脆的「啪」声过后,所有柴火都被鞭梢一击两断,其中几根比较粗的,还有木屑飞溅,散落了一地。
海棠吃了一惊,迅速扫视周围一圈。
很好,三进院里没有人,祖母马氏在屋里跟崔婶说话,金果又被祖父海西崖派到育苗所照看越冬的葡萄苗去了;二进院里,谢文载表叔公与二叔海长安都出了门,剩下的人几乎都窝在屋里做自己的事;至于前院?仆人们来来往往,都忙着干活,崔大壮还在整理柴堆,没有功夫留意她在三进院里做什么。
海棠迅速将碎柴捡起,丢进了自个儿屋子小炕的炉灶中,转眼就把它们毁尸灭迹了。
不过,她看着手里的鞭子,是越看越喜欢了。之前她曾在王成复之妻娘家的马具店里买了全套马鞭保养工具,眼下正好翻出来,给她新得的爱鞭做一遍保养,再小心存放起来。
这东西暂时只能压箱底。她平时用自己原本的那把小鞭子练习就行了。等什么时候家里人都意识到她已经成了鞭法高手,她再拿出压箱底的爱鞭惊艳世人,应该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吧?
第66章年近岁末
玻璃作坊研究了一段时间,总算在年前成功烧出了谢文载丶曹耕云与陆栢年设计的玻璃文房用具的第一批样品。
只有镇纸丶笔山和水盂这三种,没有笔舔。这小东西虽然不难烧,但在西北用的人少,海西崖觉得有些多馀,想着目前时间有限,没必要浪费在它身上,因此就驳回了。
这批新做出来的样品都偏厚偏结实,不过器型依然挺好看的,只可惜做不来花纹,全都是光面的样式。
几位大食玻璃匠人在试烧玻璃文具之前,就知道自己会被送往甘州开新作坊教更多的徒弟,以后还有机会前往更繁华的大城市去发展事业,自然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小命了。他们还想把真本事留到将来呢,如果现在就把那些高等级的玻璃器制作技巧教给了马上要说再见的肃州学徒,将来他们还怎么折服大城市的徒弟?
因此,几位大食匠人都找了藉口,婉拒传授肃州作坊里的学徒们在玻璃器表面上雕花刻纹的技艺,只答应多教一些器型。海西崖当机立断,答应了他们的条件,趁机拓展了玻璃作坊的产品种类。
现在,玻璃作坊里的学徒们,据说已有大半学会了独立烧制酒器丶茶具与食具,包括新学的文具在内,出品种类已经相当丰富了,足以养活整个作坊,给肃州卫带来一条可观的财路。
其中一名颇为机灵的学徒,还讨得了教导他技艺的大食师傅的欢心,成功说服对方开始用心研究具有大楚特色的玻璃器物,而不是固守西域的传统器具造型。那位大食师傅主持着烧制出了文房用具的样品,近来已经在研究大楚的传统装饰图案了。
海西崖受此启发,在甘州再一次来信催促的时候,就把两名机灵的学徒连同大食匠人们以及几车的新粮玉蜀黍一并送去了甘州。学徒们会作为跟班随侍在师傅们身边,等师傅们在甘州安顿下来了,也有了乖巧机灵的新徒弟侍奉,他们再回来。
反正都司的主事者是周家长子,对兄弟们一向关爱有加,不可能强抢周三将军手下的人。而这两名学徒素来颇为机灵,能在大食匠人们身边多留几个月,必定能学到更多的玻璃烧制技艺,若能将在玻璃器具上烧出大楚风格装饰纹样的技术也一并学回来,肃州的玻璃作坊就更有底气了。
海西崖不担心这两人会从此另攀高枝,他们都是肃州城里的老户,父母妻儿家族产业都在本地,跑不了的。
眼下年近岁末,新建不久的玻璃作坊与葡萄酒作坊都暂时停了工,只留几个人值守,其他人都放假回家过节了。只是所有人都被禁止出城,哪怕是走亲戚也不许,免得作坊还未出成果,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工匠苗子就被外人挖走了。
因着新酿的葡萄酒开了坛,新烧的玻璃器也被送给了几位城中有体面的文官武将鉴赏,消息渐渐传开,肃州军民都知道肃州卫如今有了赚钱的新产业,私底下议论纷纷的。小老百姓们只是凑个热闹,顺便讨论一下家中子侄小辈是否有进作坊学手艺的可能,那些家里有一定家底的财主们,则开始考虑,自己是否也能分一杯羹了。
卫所的大人们私下都提防着呢,就怕有人挖自家的墙角。
海西崖作为玻璃作坊与葡萄酒作坊的双料主事,从腊月开始,家里就时不时有客人上门拜访。他要忙于公务时,客人会在晚上来,谢文载每次都要做陪客,免得表兄不小心被人套了话。后来海西崖放了年假,客人开始在白天出现,谢文载一个陪客都不够了,曹耕云丶陆栢年都要帮着轮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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