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然是靠着对他眉眼的记忆才认出他来。
他的一双桃花眼仍然是动人的,轮廓深邃,眼尾眉梢微微上挑,鸦羽一样的长睫每一次扑闪都显出静谧与病态。
算来是那次城门外遇见后,他就遭了不测。
坎坷的命途才能让人心中的魔疯长,诚然人不应歌颂苦难,但苦难若是无法避免,抓住野蛮生长的机遇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与辜行眼色相接的一瞬,我知道他的沉淀与算计远在我之上。
「我是叫你王怨呢,还是姜愿?」
「都行,将军随意。」
他笑了:「你倒是也不藏着掖着。」
「我每一次遇见将军时都是刚杀了人,将军非但没有把我揭发出来,还帮我脱身,面对将军这样的明白人,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虽不知那次城门外你们是去杀了谁,但姜家老夫人遇害那次,我的确震惊。」
「我想没什么是将军不知的,只有将军查不查,想不想查而已。」
我杀祖母的时候,辜行与姜萸的婚事已定。
后来我与他在溪边碰见,他只要联系前后再探查一下应当就能知道我是为何故。
没有揭发我,要么是心软,要么是等着日后利用。
但此前我本就欠他,今日又被迫主动找上门来,即便是被利用,也只得认了。
「你此番找我何事?」
「将军不也正好找我?将军不妨先说。」
辜行笑起来,左脸颊上的深涡本该显得笑容灿烂,此情此景瞧来却带着两分愁苦与哀伤,哀伤之中又浮着病态的癫狂。
「我只是听说我的未婚妻子逃了,姜侯有意让二小姐替嫁,据说姜侯已经去见过贵妃娘娘,我阿姐很是不快。」
辜行一手支在脸边,身子微斜着,撩起眼皮朝我看来,神色很是懒怠。
显然他在我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但他似乎早就对一切都了然了。
「我仿若记得见过二小姐,又怕记错,所以特求证一下。
「二小姐,茶怎么不喝?是在潇湘阁喝得太多?」
辜行果然是派人在监视我,他如此大方坦诚,我反而也松快了:「将军,可否替我杀一人?」
「杀谁?」
「国公府世子陈少安。」
「为何杀他?」
「因为他想对将军不利。」
「说真话。」
「他威胁算计我,让我很是不高兴。」
「唔。」听到我如是说,辜行的双眼微微眯起,似在思量:「所以,你是选择了本将军的阵营?」
「什么阵营不阵营的,咱们是一家人。」
我在桌下搓了搓手,谎话我自会说,可这带点暧昧的谎言我说起来有些烫嘴。
「我是说……咱们的婚事……」
辜行将茶杯放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薄若蝉翼的杯口,语气冷淡:「你这是,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