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天气变幻莫测。
早上宋以桥送沈贴贴去学校时还是晴空万里,等到沈贴贴下班,乌云厚得都快从天上掉下来了。
沈贴贴被雷追着回到家,路过宋以桥整整齐齐放在架子上的拖鞋,穿过客厅,打算趁雨落下之前把窗户都关好。
天色很壮观,乌云翻滚着吞没建筑,铁灰色的天地间突兀地夹着一道金红色余晖,眩光刺穿云层。
沈贴贴站在通向后院的落地窗前,望着金光闪闪的地平线出神,想象它是钢琴键盘上被两个黑键夹着的白键。
只要宋以桥坐在琴凳上,抬手摁下锃亮的琴键,就会发出——
“轰隆隆!”
雷声震天,暴雨唰的倾倒下来。
沈贴贴“啊”一声,急忙拉上窗门,刚放下心来,转头就瞥见屋外水泥平台上堆着宋以桥从杂货店买的电视和风扇。
此刻狂风暴雨,狭窄的屋檐根本挡不住雨水,豆大的雨点溅进来,旧家电外壳上密密麻麻地挂着水珠。
宋以桥不在家,沈贴贴没考虑太多,进储藏室翻出遮雨布,打伞冲了出去。风雨迎头打来,他还没走几步,手里的伞就被吹翻过来。
遮雨布很大,有些分量,沈贴贴只好把伞丢在一边。他的视线被雨水模糊,时不时抹一把脸,雨水从锁骨淌进领口。
十分钟后,沈贴贴湿淋淋地合上窗门,将喧嚣的风雨关在外头。
沈贴贴去浴室拿了条大毛巾,一边擦脑袋,一边想明天研讨会要发言的内容,好像已经完全把那场“拯救行动”抛在脑后。
客厅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沈贴贴从房门内探出一个脑袋。
宋以桥小臂挂着大衣,狼狈地出现在客厅入口。发丝乱乱地黏在两颊,衬衫贴着肉,透出肌肉的沟壑,身上还在滴水。
他抬眼,对上沈贴贴的视线。
他们在干燥温暖的房间内,交换了一个潮湿的眼神。
“沈老师。”先开口的是宋以桥。
“你也湿啦?”但说话直接的是沈贴贴。
宋以桥那半句“你也没带伞吗”只能咽回肚子里。
沈贴贴又说:“那你快去洗澡吧。”
宋以桥点头,腿往前迈了一步又收回来,他喊沈贴贴的名字。
“啊?”沈贴贴的脑袋又伸出来。
“地等会儿我来拖,沈老师去休息吧。”
沈贴贴懵懵的,黑发从毛巾下翘出来,整个人好似被咬了一口的芝麻汤圆。
“我有扫地机器人,让它转转就行。”他说。
宋以桥每次洗澡都要吹很久头发。他拎着脏衣篓回到一楼,客厅里不见人影,扫地机器人跌撞地绕圈。
沙发上多了一本书,茶几放着平板电脑和散乱的草稿纸。雨水砸在窗玻璃上,“毕毕剥剥”地响。
天色擦黑,一缕亮光掠过宋以桥的眼角,他不经意地朝外张望一眼。
本来堆放家电的地方被遮雨布盖住,四块石头压住四个角,在黑夜中反射出油亮的光。
宋以桥一阵怔忡,脑子里甚至能幻想出沈贴贴风吹雨淋的样子,画面悉数闪过,最后停在沈贴贴刚刚说话时略微发白的嘴唇上。
他体内蓦地涌出着一股无法安置的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