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生在包完饺子的那天晚上找向菱闲聊了一段时间。
月亮在窗子外面高挂,裘生左手还掐着烟,他半抬眼松散问:“你和裘新平怎么认识的?”
向菱没什么心眼,说单纯也单纯,就是被家里宠大的女生,带着点恋爱脑。
她说:“新平和我偶遇的,我们一见钟情。”
裘生在心里嗤笑。裘新平一步一步从一个穷小子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对一个人一见钟情?
要么肯定是他能从她身上利用到什么,只是暂且还没人发现。
他听她说了一些关于向阳的话,向菱说的时候没什么逻辑,想到哪说哪,裘生从她零碎的片段中察觉到了向阳对某种名为“家”的东西的渴望。
裘生并不觉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执着的,这只是给一个冰冷的不带情感的住所起的名字罢了,他从小并没有体会过温暖的家,只有无尽的争吵和严苛的要求。
舒家名在西城是名门望族,溺爱舒文婧,把她养成了一个娇纵的性子,但并没有不知人间疾苦,相反,她是个格外洒脱的有着济世情怀的人。
裘生小时候不常见她,她总是很忙。
偶尔见到她,她身后总是跟着许多人,一会儿问她“这个地方要怎么处理”,一会儿又说“这个地方请您签个字”,都是西装革履,舒文婧也是。
她时常扎着一个低马尾,也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装,人并不温柔,可以用泼辣来形容,音色清脆但音量很大,想一出是一出,今天有可能想去修桥,明天就可能想要回乡。
他从前很崇拜舒文婧,觉得她是个很酷的大人。
可他渐渐长大,看多了社会上的新闻,明白了——舒文婧还是那个阁楼上的公主,她看似为民办事心怀天下的举动实则都是三分钟热度,就像是她在过家家,每天都是不一样的剧本、有着不一样的任务,黄昏一至,她就可以拍拍手回家了,留下一地的烂摊子,总有人帮她收拾——
那个人叫裘新平。
裘新平从小县城考到大城市的名校,他原先也是做了个精神科的医生,但后来遇上了舒文婧,他们俩有着“同一个济世”的目标,不久就结婚了。
舒家看不上他,他辞退了医生的工作,用攒下来的钱开始创业,事事力求做到完美让人挑不出刺,在教育裘生这方面也是同样。
舒文婧虽然没做成什么事,但确实很忙,所以裘生的培养就全部落在了裘新平的头上。
裘新平遵循完美式教育,而且有一种变态的执着,裘生从小就生活在种种约束下,一点不能走歪。
但这种过分的要求并没有教出一个从里到外的君子,裘生看似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蠢蠢欲动不羁的心。
他白天也许乖乖穿着校服装好学生认真听课,晚上也许就去某家网吧或是电玩城鬼混时间。
裘新平知道,但他不说,因为维持表面的样子就够了,只要不被发现就行。
他们都是善于伪装的人。
裘生最终敲定去郊边很火的一个主题乐园,那天晚上他敲开了向阳的门。
向阳开门时见他手上拿着一张票,愣住,心里想着怎么拒绝比较好。
但还没等她婉拒的话说出口,裘生先一步开口,平淡道:“你妈妈去,裘新平也去,如果你也去的话,那就是我们四个人一起。”
他抬眼问:“去么?”
向阳一愣,迟疑道:“裘……叔叔也去?”
“嗯。”
向阳不知道裘生是怎么说服裘新平的,因为裘新平看着可不像是会去那么少女心的地方。
她半晌才从裘生手里抽出自己的票,答应道:“好,我去。”
裘生笑得很淡,他朝她摆了摆手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裘生说服裘新平的那天,他进了裘新平的书房。
书房特别整洁,有一整面书墙,房间中央是一个办公桌。
裘生穿了一件棕色的衬衫,手里和找向阳的一样,拿了两张票。
裘新平正伏案工作,听见裘生过来的生意放下了手中的签字笔,目光聚集在他手中的那两张颜色明亮的票上。
裘生把两张票一并放在他桌子上,说:“这周六,带着她一起。”
“怎么想起来去这里,医院不忙了?”
“一天的假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