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呢?你们掌柜的在哪儿!”
“今儿你们聚源典当不给老子个说法,老子就冻死在你们铺子门口!”
初冬迈进,薄雪飘洒,北街巷口的聚源典当铺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
王雄生怀里宝贝似的抱着个白布袋子套着的玩意,一双浑浊鼠眼死死盯着当铺里的小伙计:“你,你若是再逼我我就死在你们铺子前!你们丧尽天良,为商不正,要逼死我等贫民百姓!”
又回头看一眼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掩面痛哭:“还望各位父老乡亲在我死后替我敛尸报官!”
“这是怎么了?”
“瞧着他抱着个玩意儿,想来是去典当东西,有钱赎回来后就变成假的了?”
“真的?那以后谁还敢来聚源当铺来典当东西?我听人说这铺子的大掌柜是三年前幽州城来的富户老爷?铺子平日多是卖南边的瓷器字画,还做些典当活计,怎么还做这等卑鄙之事?莫不是有些人买到的玩意儿也是假的?”
“说不准呢,为商不奸!”
“你死不死和我们当铺有何干系?”
铺子里有个小伙计听着旁人这样污蔑当铺很是恼火。
他面嫩眼大,说话也直,掐着腰骂:“你那破玩意儿本就不值几个铜子儿,头年是见着你痛哭流涕要给兄长治病,铺子才破例收了这玩意儿,你不到三月就将这玩意儿赎了回去,前脚赎走后脚就来叫唤说铺子换了你的玩意,空口无凭,你当我们铺子的当票和账薄是死的吗!”
王雄生一口浓痰呸在铺子门上,哭道:“你们换了我的宝贝,你们还有理儿了!”
“今儿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小伙计见着自个儿每日都仔细擦洗的木门被吐上秽物,气得冲上去要与这无赖拼命,好在一左一右两个伙计拦着他:“莫要和这等人动粗,真是脏了手脚!”
围观人群见着苦主要撞墙也急忙拦着:“你这后生莫要冲动行事,他们当铺不仁义,那你就报官!”
“何故为了这等腌臜丢了性命,我等定帮你讨回公道!”
小伙计双臂被俩伙计架着,听到报官眼睛一亮,双腿悬空飞踢几下:“报官!我还怕他不报官呢!”
不远处乍然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扬鞭声。
几个伙计踮脚去瞧后面露惊喜:“小掌柜来了!”
众人回头就见着一匹长毛棕马前蹄踏雪直朝他们冲来,乌泱泱的人群吓得忙分道两边,王雄生也想跑但是迟了,那条冷硬粗糙的马鞭不知何时缠上他的手臂,让他想动也动不了。
“我便是你要找的聚源当铺的掌柜。”
那小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雄生,一双圆目亮而狡黠:“你跑什么?”
“魏小掌柜!”
小伙计南哥儿忙迎上来:“这人您可还记得?三月前曾经抱着个铁觚哭哭啼啼来典货,今儿就说咱们换了他那玩意儿,非说自个儿典当的是什么传家的铜觚!”
王雄生嚷嚷道:“我典当的就是盛酒铜觚!”
又翻开手里的白布口袋,亮给众人去瞧:“大家评评理,一模一样的玩意儿怎么就从铜变成铁了!”
他捶着胸口痛哭:“我太爷爷曾做过宫廷内侍,他当年可是贵人身边的大红人,赏赐宝物不计其数,哪成想最后一件宝物传到我这儿就断了,我无颜再见我老王家的列祖列宗!”
南哥儿听他扯出这一桩,有点急了:“铺子典当的货77zl都妥善保管起来了,就是没人换你的玩意儿!”
众人窃窃私语,那被唤作魏小掌柜的少年却是噗嗤一笑:“你确实无颜再见你家的列祖列宗。”
“你太爷爷是个内侍阉人,你却能囫囵站在这儿当街撒泼,你爷爷都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更何况你这个孙子!”
南哥儿反应过来,捧腹大笑:“你太爷爷都没根儿,哪来你这个孙子!”
王雄生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向来是张口就来的主儿:“我,我爷爷是,是过继的不行吗……你这毛都没长七齐的小子莫要钻话空子,快快给我个说法,不然我今儿非争个你死我活!”
魏小掌柜笑着松了马鞭,那王雄生差点摔个踉跄。
他利落的从马背一跃而下,笑道:“你说亲生就亲生,你说过继就过继?待我等报官之后,别说你爷爷从哪儿抱来的,就是你那太爷爷何时进宫丢了根儿都能给你找出日子来!”
又抱着双臂打量王雄生一圈:“你说那是盛酒的铜觚?我记着你那玩意儿是深腹,附耳,有大篮,这可不是盛酒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