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苟三石摔断了腿,被发现时已经冻僵在山坡下,全身发紫,心口肿大,我听人说怕是不行了。”豆苗坐在小草屋炕上给魏承和罐罐学道,又看看他俩,压低嗓音卖个关子:“承哥,小娃,你俩猜猜魏三年咋样了?”
罐罐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手里果儿也不吃了,蹭蹭跑到魏承怀里:“哥哥,罐罐怕。”
魏承抱住罐罐:“莫怕,莫怕,都是些过去的事了,咱就当个故事或是笑话听,成不?”又将扒好的榛子仁儿和砸好的核桃仁儿一股脑放在罐罐手里:“再吃些?”
罐罐头埋魏承怀里,只露出个屁股蛋,瓮声瓮气的:“豆苗哥,再讲讲,罐罐还想听。”
又怂又喜欢凑热闹。
魏承给豆苗使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讲,豆苗摇头晃脑,颇有些镇上说书先生的姿态,又一拍大腿绘声绘色刀:“且说那魏三年也不知怎么地喝了多少马尿,”他娘就这样说他爹。
“被发现时竟脱了衣服,光着黑腚,他那半边身子都被狼撕扯的不像样子,也不知是那狼老了还是牙口不好,没把魏三年拖到狼窝里吃掉只是咬伤了他半边身子,不过他手臂大腿被撕扯下露骨的血肉,脚筋也被狼咬断了……被人发现时就吊着一口气,不死这辈子也是瘸子了……”
老狼?难道是崽儿狼的家人?
眼下旁人都没给他准信,可魏承早在事出那一天就想过那两个人定有魏三年,直到山下魏家传来魏三年失踪的消息,魏承就更加确信贼子就是魏三年!若说魏三年命好只遇上一头老狼留下一口气,倒不如说是老狼闻着崽儿狼的气味追过去的……他们迷晕了崽儿狼,又在屋子带了那么久,身上定然沾了崽儿狼的气味。
那老狼为啥留着魏三年一口气,这事儿魏承心里也犯嘀咕。
豆苗支着下巴哎了声:“村里遭了贼儿,又有俩汉子醉酒摸上山一个快冻死了一个快被狼咬死了,我娘这两日都不让我到处跑,我说我来看看承哥和小娃,她才松了口。”
“婶子说得对,眼下到了年关,什么人都有不乱跑是对的。”
魏承拍拍罐罐:“你豆苗哥讲完了,出来吧。”
罐罐露出张被憋红的小脸,依偎在魏承怀里,搓搓小胖手,哼了声:“豆苗哥,你没吓着,罐罐。”
豆苗挠挠头,傻乎乎笑了两声:“罐罐真胆儿大,我听着我爹给我娘学,我吓得腿都软了,跑了两趟茅厕。”
山中无大事,可忽然出现窃贼和失踪两件骇人听闻的事儿,又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都警醒着。
魏承看一眼罐罐,揶揄笑道:“罐罐不怕?今晚能不能又大水冲了龙王庙?”
罐罐脸蛋腾得红了,呲着一口小白牙像是动怒的崽儿狼:“哥哥坏,哥哥笑话罐罐。”
说着就举起雪白小包子一样的拳头去挠魏承的痒,豆苗在一旁看得嘿嘿笑,也跟着罐罐去挠魏承的腋下。
三个小孩在火炕上玩了一通,过了会儿,魏承道:“豆苗莫走了,今儿午时就在这儿用饭吧。”
豆苗啊了声,摇头道:“不成不成,今儿腊月二十三请灶神,我还得回去给我娘烧火煮饺子。”
魏承留他不得,想了想撕了个烧鸡鸡翅膀递给豆苗:“你偷着吃了,莫叫人看着了。”
豆苗眼睛都瞪大了:“承哥,你,你哪里来的银子啊。”
“一只烧鸡四十五文,捆了五捆柴就有了。”魏承道:“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口吃,能多吃就多吃,像我爹……”
魏承垂了垂眼:“活了半辈子,累死累活一口好的也没吃上,净养了些白眼狼……”
豆苗道:“承哥,你莫难受了,是不是魏三年被狼咬掉半边身子,你也想到了大年叔当年受伤的事儿,说起来也有点巧都伤了那边身子……”
魏承没应和,他心道巧吗?倒不如说报应,魏家的人忘恩负义,欺他孤苦无依,想来都不会有什么好报应。
。
“报应啊!”
自打魏三年被拖了回来,方老太就坐在炕上哭天骂地嚎:“魏老头子你不长眼,你该护着谁,不该护着谁,你没个数儿,三年可是你亲儿子啊,你怎地不在地下护着他!”
三房请了镇上的郎中来,那屋头一趟躺端出去血水,这大冬天的草药味已经熏透了整个院子。
刘氏急得两眼生疮,求着郎中一定要救活魏三年,别看魏三年伤了腰不能人道,可有这么一个人儿在,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若是魏三年真的没了,就凭方老太那只认儿子孙子小女儿和钱的尿性上,怕不是她也会落得秦氏那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