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失笑,罐罐虽然小却是十分懂事的,从家里走时魏承给他小脸小手都涂抹了桃子香膏,这拾掇了半天带着血腥味的杂毛,手上的桃果香气早就没了,也亏得这小娃没委屈嚷臭。
兄弟都净了三遍手才进了屋,这屋中只有一张陈旧的木桌,一面火墙和火炕,瞧着竟然和他们的草屋小家一样简陋。
这老童生晾晒这么多皮子,想来也是做皮子生意的,按理说家中怎么也不该是这等光景。
“莫要干站着。”
老童生给他们分了碗筷:“坐下用饭。”
魏承先将罐罐抱着坐在凳儿上,自己也落了座,只见这桌上摆了五样好菜,一道是酱色的鱼香肉丝;一道是肥瘦适中,撕成小块的猪小肘,旁边还有盘胡蒜酱;一道胡瓜鲜炒果子仁儿,色泽清绿清爽;还有道蜜汁金丝,金黄色的糖汁裹着块块焦黄的薯肉,瞧着就香甜可口;最后一道是白色的奶羹,碗面浮着一层白色的糖霜,还有几颗鲜红的枣子枸杞缀在其中,只闻着就滋味香醇,想来这就是人人称赞的羊乳甜羹。
这简陋的屋舍配上这一桌算得上丰盛的菜还真是有些格格不入。
老童生给自己倒了杯酒,看向他们:“动筷用饭,一会儿还要授你们珠算不是?”
魏承愧疚道:“让老先生破费了。”
“破费?不破费。”老童生捏着小巧的瓷杯喝了口酒,笑道:“我自个儿平日也是这样吃,不过是你俩小娃来了就多添了两道甜菜。”
那道蜜汁金丝薯和奶羹想来就是特意要给他们的。
这一段好菜好饭可让兄弟二人吃了个饱,尤其是罐罐,独钟爱那道金丝薯,被浓稠的糖汁黏到一口小白牙还吃得摇头晃脑,很是高兴。
老童生看着那小胖娃娃吃得香,竟也跟着吃下半碗饭。
他们用过饭后不久,就有酒楼的小二来拾掇食盒。
魏承注意到老童生与那小二交谈起来很是相熟,瞧着应该是酒楼的常客,这也怪不得这院中只有空锅冷灶。
老童生似乎看出魏承心中所想,慢悠悠道:“做这皮毛子生意就是居无定所,今儿在咱凤阳镇,明儿就去了幽州城,后儿许是就跟着镖局去了南面,那些个锅碗瓢盆被偷子偷过一回我也就懒得置了。”
魏承道:“原是这样。”
老童生不知道打哪翻出来一本掉了封页的书来,对魏承道:“你说你在徽林私塾读书,字认得怎么样?又读了几日?”
“算上今儿才读了两日。”
魏承想了想道:“《三》和《千》背得差不离,师兄今儿又带着读了些,字也认了不少。”
老童生听他这么说还愣了一愣:“读了两日就将《三》《千》背完了?”
虽说《三》《千》《百》加在一处的字数在科考面前都不够看的,可若是谁能短短两日就背下来两本,那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好苗子了。
他又看向那小娃:“你呢?你背得如何?”
罐罐伸出两只小手,抬着下巴很是骄傲自得:“罐罐会背,十句呢。”
老童生一笑:“十句也不错。”
他将那九九歌说与魏承和罐罐听,只说了一遍见魏承很快理解也就不多赘述,这九九歌很是好记又朗朗上口,他们中一人会背,另一人也就能慢慢学会。
他又拿起一把锃亮泛黄的长算盘,道:“这算盘,每一行都有七颗珠子,上二下五,中间有一根横梁。这上面总共两珠,一颗珠子可当梁下五颗珠子。而梁下这五颗珠子,一颗珠子只是一数。”【1】
“你二人可听明白了?”
老童生快速拨动上面一颗,下面两颗,道:“这为几?”
魏承还没开口,就听罐罐奶声奶气道:“七。”
老童生一笑,又上下拨动几颗:“这又为几?”
罐罐黝黑的眼睛盯着算盘,小手一挥:“十三个,珠珠。”
老童生想了想,又先是拨动一颗上珠,又拨动下面三颗,又在另外一行拨动几颗,道:“这又为几?”
罐罐小脸绷得紧紧的,郑重的不得了,快速道:“有,有十四颗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