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内摆放着破旧的木板床,填充的稻草带着潮湿的气息与难闻的药草气,而那稻草床边,倒着一位瘦骨嶙峋,面如死灰的中年妇人,她身形枯瘦如柴,艰难支撑着地板的手布满了刮伤和病态的颜色。
此时她正剧烈的咳嗽,显然患病在身。
瘦弱的孩子涕泪横流,满目惊惧,却强撑着想要去扶起妇人,他没有向慕碧桑求助,整个人透着行尸走肉般的麻木,还像已经认定了没有人能够救起这个妇人,他们能做得只有熬。
那是极奇悲哀又触目惊心的一幕,可也最是让人无可奈何的一幕。
慕碧桑脚步一顿,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到那张缺胳膊少腿的桌子上倒了一碗水递到妇人嘴边。
“施主,快喝些水润喉。”
他语气中带着关怀和几分担忧,手上动作也极其温柔,小心的喂人喝了水,他又丝毫不曾嫌弃的顺了顺妇人的背脊,待她喘过气,好了一些,才和那孩子小心搀扶着人重新躺在床上。
“多谢大师父!”那小孩抽泣着感谢道,手紧紧握着妇人干枯的手,似乎生怕一松开妇人就会离他而去。
“咳咳、多、多谢这位师父。”妇人艰难的喘了口气,病恹恹的脸上充满了对慕碧桑的感激。
慕碧桑默然,他不过是伸手递了口水,“施主不必言谢,小僧并未做些什么。”
他看着妇人,从她充满了沧桑的眼中望见了不舍和汹汹燃烧的求生之火,顿了顿,他将心底的打算说出了口。
“小僧略懂医术,若是施主不介意,可否让小僧给施主把个脉?”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妇人还未反应过来,那瘦弱的孩子瞪圆了眼,激动万分的接话,他松开握着母亲的手,砰的一声狠狠跪在了慕碧桑前面。
“大师父,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出手!无论你能不能救二娃的阿娘,二娃都会报答你的。”那孩子面黄肌瘦,看着慕碧桑的眼睛在这一刻却漂亮极了。
慕碧桑眉心皱皱,难得强硬的将人扶起,“莫要如此,小施主和女施主好好活着便是对小僧最大的感谢。”
妇人张了张嘴,适才咳嗽得再难受也未曾落过泪的眸子有晶莹的泪水缓缓花落,“师父,那就请你再试着救救我这条贝戈命了……”
她低叹,终是舍不得将她家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二娃娃就这样抛下了,若是没了她,那孩子该怎么办哟……
不过是病魔罢了,继续熬着罢。
妇人缓缓伸出手。
慕碧桑为妇人把脉,许久后,他眉眼舒展开了,心中吊着的那口气松懈下来,“只是比较严重的风寒,好生修养调息便可康复,莫要担心。”
“小僧给你们开个方子,按着这个方子抓药即可。”
然而慕碧桑的话令两人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升起一股新的担忧。
将两人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慕碧桑拍了拍孩子的脑袋,“那药方子里需要的药材都是些寻常药草,村子后边那座山里就能采到,不用担心银钱问题。”
“药草生长的地方不危险,明日小僧带着小施主去采多些回来。”
他显然将她们的所有顾虑都考虑到并为此想到了好的法子,有这么一瞬间,两人的眼泪滚滚而下。
“谢谢、谢谢!”妇人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道谢,孩子亦是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目光灼灼地看着慕碧桑,恨不得再给慕碧桑跪谢几次。
慕碧桑摇了摇头,眉眼间带着几分柔软,“天色已晚,小僧可否于此借宿,这是小僧的借宿费。”
他从袖中拿出碎银几两,无论两人如何拒绝也要给,固执地令人头疼却也耀眼极了。
这一夜,慕碧桑于茅草房借宿,却依旧于茅草上枯坐。
这一夜,是那孩子与妇人睡得最香甜的一夜。
次日,慕碧桑带着孩子去山间采回了药材,又匆匆熬好,替她们安置好后续方子才打算告辞。
“师父请等等。”妇人拉着孩子匆匆喊住了慕碧桑,慕碧桑转身回首,还未询问何事就被那孩子塞了一身粗布麻衣。
“师父,这是我用你留的银钱采购的一身衣衫,虽材质不好,可至少能保暖,若是师父不嫌弃,可否收下?”
妇人是个温柔细心的女子,她早早便发现了慕碧桑的落拓与颓然,甚至隐约察觉到眼前这位心地善良的青年僧者可能遇到了难以释怀的困苦,她能力有限无法帮助对方,只能尽量让对方待自己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