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陵桥浸在赤金暮色里,桥上残阳炽热如血,桥下冰河浮光跃金。
墨微辰笑容一闪而逝,眼中只余杀机。
墨家非攻,不是不杀。
她方才露个破绽给断肠豹,并非不知双钩招式,而是太了解十八般兵器用法。
仰倒在车盖上的刹那,墨微辰青丝散落,断肠豹的狞笑尚卡在喉头,便见那看似脱力的足尖忽地绷如弓弦。
“咔!”
毒钩未能绞断纤细的脚腕子,反而被墨微辰转动脚踝踏入车顶。她借这一踩之力腾身倒翻,天工手按住银钩强折,千机引鞭梢亦如灵蛇吐信,盘住另一柄银钩。霎时间,九节陨铁卡榫“咯咯”连响,沿着钩身绞死,卡榫处新嵌的宝石扎入毒钩,削铁如泥。
“拿来!”
墨微辰一声娇斥,断肠豹只觉手上一轻,两柄浸饱人血三十载的独门兵刃,竟在一息之间,似被庖丁解牛般拆作碎铁,当啷啷坠入灞水寒波。
“这、这是?”断肠豹受惊太过,后撤时脚步虚浮,踩碎车顶,身陷其中。慌张抬头,却见少女二话不说,凌空刺剑,手中短剑蓦然伸长,伸长的剑尖正正点中自己“天鼎穴”。
墨微辰这一式“明鬼点星”接得行云流水,待断肠豹想运功冲穴,千机引已化为长鞭绕住他颈上三匝,宝石堪堪卡住喉咙。
她自车顶跃下,腕抖鞭扬,以身抵重,猎物便如断线纸鹞栽下桥栏,似钟摆摆锤般挂在桥下火红的残阳里晃荡、挣扎、丧失生机。
墨微辰背脊抵紧栏柱,千机引死死扣在未受伤那一侧的肩头,手指颤抖,眼眶含泪,感受着兵器传来生命流逝的震颤。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掐断一条命。
剔骨猊劈她,秦无瑕穿其心;断肠班伤他,她便替秦无瑕讨回公道。她无数次想,若不是秦无瑕的玉京飞雪内功强势,如今的送葬人,怕就是她了。
为他破戒,她不悔。
为了这一刻,她在长街留言挑衅,设计与仇家在此决战。现下断肠豹已成了断颈豹,可应该还有一人——
突闻河岸马蹄震地!
“淮西军荣辱,系于此刻!”赤甲骑队撞开枯柳,剥皮狼挥链长啸,甩来三枚酒泉火雷。
火雷轰然炸响,火舌霎时噬尽桥柱榫卯。大桥瞬间崩塌,墨微辰足底一空,与半倾的马车同坠冰河,消失在碎冰之中!
“大哥?”剥皮狼翻身下马,靠近熊熊烈火之中断桥残垣,痛心疾首道,“我竟来晚一步!”
他将兵器掷在地上,捶胸顿足,似是悲痛过度。身边副将殷勤凑上前,请示道:“大人,这桥已烧断了,是否请水鬼下河救人?”
剥皮狼脸上表情一凝:“河水滚滚,谁人能救?”
副将献计道:“大人放心,这批水鬼乃是从汴州调来,极通水性。如今断肠豹大人不在,军中便是大人话事,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他们不敢不尽力。。。”
话说到此,副将忽然凝噎。剥皮狼捡起流星锤链,颔首赞道:“果然准备周全。大哥用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