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此言,柳灵灵心中却是充满着不服气。早料定柳怜霜必定受赞扬,但她完全不相信这是对方自己动手拟出来的清单。表面上堆起讨喜笑容,内心深处实则咬牙切齿地怨恨洛纷岚——为什么自己的亲娘不是出自主母身份呢?满肚子不甘愿,最后只能愤愤离场。
待房内无关之人走个精光后,洛纷岚方才转向女儿轻声开口问道:“霜儿呀,娘细瞅你这份礼单上各个项目安排得均算合理到位。但娘有个疑问,怎么轮到六皇子就只有几幅平常字画呢?虽然挑选字画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比起前年份来看确实略显寒酸了许多啊。”
对此质疑,柳怜霜心里早有所预见,自然提前备好了说辞应对。但见少女微微一笑,语气甜美却句句掷地有声且态度诚恳真挚:“娘想呀,六殿下毕竟乃是皇家子嗣。咱当属臣下逢年过节递上些小心思本就是分内之事。要是把太过奢侈的东西奉送上去嘛,恐怕反而让圣上怪罪不满起来啦。再说了现在六殿下早就长大成*人,当今陛下年纪也都过了壮岁门槛了。下面官员若是同殿下的联系过于亲密紧密,娘您细品其中滋味——在皇上看来会是什么意思咧?”
这其中含义当然不言而喻——若为谋逆篡权之心,岂非私结党羽之举!从前因着安和公主加上皇后的关系,并没有太多深思熟虑这一层面的问题。然而被柳怜霜这么轻轻一带头提点,瞬间使洛纷岚茅塞顿开陷入沉默反思:对哦,我们同皇后跟安和公主往来密切之所以安然无恙,正基于安和公主根本无法继承大统才得以免去君上的提防之心。可换做六皇子一旦拉拢得过于热络密切关系改变性质随之变化,怕是要引发皇帝心头不悦了吧。
洛纷岚觉得柳怜霜这一席话很有道理,自己确实先前疏忽了一些事情。但她原本一直认为,在女儿心里,六皇子应该是很特别的存在。现在听柳怜霜这样说,她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霜儿,你真的对六皇子没有那份心意?”
洛纷岚过去总认为柳怜霜不太成熟,是因为自己平日太纵容她,才让她显得过分天真,对世事了解不够。然而此刻,见女儿如此懂得为家庭着想,她的内心不仅生出一阵愧疚和心疼——自己的女儿怎么可以这般懂事呢?才十几岁的人,有什么大事不能依靠父母与兄长,为什么要思考得这么深远呢?
洛纷岚忍不住劝慰道:“霜儿,若你对六皇子确实有情意,可不要因为担心陛下猜忌柳家而憋在心里,直接同娘说就是了。无论你想嫁谁,即便拼上性命,娘也一定帮你争取。哪怕对方是皇子又怎样,你若是想嫁给太子,大不了我回一趟洛家,在外祖母面前求情,无论如何也要遂了你的心愿。”
柳怜霜明白娘亲误解了,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但随即用力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娘,您就放心相信女儿吧,我对那个人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要出嫁,就算是找个普通的草民也不会嫁给他!”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带着几分隐忍,毕竟那段过往的婚姻,让她深刻了解到他那英俊皮囊下的冷酷无情。
洛纷岚听了这话才彻底笃信了女儿的心思,瞪大眼睛责备她道:“孩子呀,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万一被旁人听到去传出去还了得!”
随后她把目光又落在名单的另一个地方,疑惑地问道:“那你方才为何要将那人参送到摄政王府?娘可是提醒过你,这人参是娘陪嫁过来的宝贝,一直都没舍得动,打算留着做你的嫁妆用。这会却要送给摄政王,你就一点也不怕皇帝觉得这是他在结党营私、心怀不轨吗?”
柳怜霜看出了娘亲的矛盾心理,调皮地眨眨眼笑道:“摄政王要是真的有那种谋逆之心,还会需要咱们家去帮忙么?好了,娘,他就曾对我有过恩义,这人参不过算作一份回报罢了。再说了,像这样珍贵的东西,他王府里肯定早已堆满了,哪里还缺我们这点东西?”
见母亲似乎还有继续盘问的意思,柳怜霜急忙站起来说道:“娘亲,若您觉得这份单子还能用,那我就依照上面的安排,将东西送往摄政王府啦。”
说着便转身往外走去。
洛纷岚又好气又哭笑不得,“哼,你这个丫头!”
随即快步追上去两步叮嘱:“今天中午有位大夫来府上给大家看病诊脉,你要记得好好让大夫替你检查身体,冬天时你的病才刚好没多久,千万别疏忽了自己的身子啊,听见没有?”
远处传来柳怜霜轻飘飘的回答声:“听到了娘亲!”
而她人已经跑远出了院子。
洛纷岚站在房门前,思绪翻涌。方才霜儿提到摄政王曾经相助于她?到底何时施以援手的呢,为何自己竟毫不知情?她心底总觉得,霜儿似乎藏匿了许多自己不了解的秘密。做母亲的,对女儿的事情总是不由自主地操心牵挂。
柳怜霜踏入自己的院落,命丫鬟翠玉到小箱中取出一株上好人参。翠玉拿出钥匙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把装着人参的锦盒拿出来。待锦盒开启,那人参安详无损地静静躺着。随后,怜霜将盒子合上,恰在此时,门口传来说话声——府上安排的医生已然到达,她赶紧请大夫入内问诊。
每半个月,柳府都会邀请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前来看病。这位医生已经与柳家熟识许久,不仅医术超群,品性也颇为值得信赖。见礼过后,他在柳怜霜手腕下铺了一张手帕开始为其把脉。而怜霜的目光不经意间停驻在那只盛着人参的锦盒上,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日在宴会所见到的皇甫宸面色苍白得令人担忧,他自小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常年的惨白色面容便是明证。送一份参给人家虽是心意满满,但他体虚过久若是直接大补反而可能有害无益。何不询问这王大夫可有什么合适的补方?
这位坐诊的大夫京城名震,在柳府看病已有十年有余。于是,当他的指尖贴上脉搏之际,柳怜霜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王大夫,您可有给年轻人补身的妙方呢?如果方便的话能否抄录下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