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早班电车的铁锈味漫过街角,穆瑶攥着掌心的金属丝残片,青石板上的水渍倒映出她苍白的脸。
任铭轩的皂靴踩碎积水里的朝霞,他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油纸伞却朝她那边倾斜得厉害,伞骨上凝结的露珠全落在他自己肩头。
九龙城寨的巷道在晨光里扭曲成蜈蚣形状,韩老的卦摊藏在晾晒着红绸的骑楼深处。
穆瑶刚要抬手叩门,铜环上的睚眦突然转动眼珠,任铭轩的罗盘碎片抢先卡进门缝,将门后窜出的黑雾钉死在门板上。
"丫头连敲门都要人教?"韩老的声音裹着檀香飘出来,八仙桌上的青铜灯盏突然窜起三尺青焰。
老人枯槁的手指捏住穆瑶腕间的金属丝,灯芯里顿时炸出七八颗火星,在泛黄的墙纸上灼出北斗七星状的焦痕。
任铭轩的伞尖无声抵住桌角,伞面暗纹与墙上的焦痕严丝合缝。"您这里有尸蜡的味道。"他话音未落,伞骨突然弹开三寸,将韩老袖中滑落的龟甲击落在灯焰里。
燃烧的龟甲裂纹中渗出黑血,在桌面蜿蜒成穆瑶的生辰八字。
韩老浑浊的眼珠转向任铭轩背后:"小子的道袍该换了,阴船契的怨气快把云纹蛀穿了。"他枯枝般的手指蘸着龟甲灰,在穆瑶掌心画出残缺的八卦,"修复天机仪要三样东西——浸过孟婆泪的犀角,刻着往生咒的死人骨,还有。。。"
窗外的晾衣绳突然绷断,任铭轩的伞面翻转接住坠落的铜铃。
韩老的声音卡在铜铃震颤的余韵里,他盯着伞面映出的鬼市地形图,喉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冷笑:"第三样在拍卖会的棺材底下,但你们取不到。"
穆瑶腕间的金属丝突然勒进皮肉,在韩老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灼出焦痕。"我能取到。"她扯断染血的金属丝拍在卦盘上,卦象却显出大凶之兆。
任铭轩的伞骨擦着她耳际飞过,将墙缝里探出的纸人钉死在卦盘中央,纸人胸口赫然贴着浸血的生辰帖。
韩老掀开卦桌下的暗格,取出半截焦黑的犀角:"二十年前有对兄妹去过拍卖会。"他将犀角抛给任铭轩时,伞骨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哥哥背着妹妹的尸首出来时,怀里就揣着这截犀角。"
任铭轩握伞的手背爆出青筋,伞面云纹间隐约浮现金色符咒。
穆瑶注意到他锁骨下的船纹正在渗血,染红了道袍领口暗绣的六道轮回图。
当她伸手要碰时,韩老突然用龟甲压住她的指尖:"子时三刻去取犀角,带着那小子的伞。"
卦房骤然陷入黑暗,青铜灯里的火焰缩成绿豆大小。
穆瑶转身时撞上任铭轩的伞骨,伞柄暗藏的铜铃发出空灵的声响。
她这才发现伞骨内侧刻满往生咒,最深处有道新鲜的刻痕——正是她生辰八字的最后一字。
巷口卖云吞面的梆子声飘进来时,韩老已经蜷在太师椅上打盹。
任铭轩的伞尖挑起门帘,晨光漏进来刹那,穆瑶看见他后背的航海图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鬼市拍卖场的平面图,图中标注的红点正在伞面云纹间缓缓移动。
任铭轩的伞尖在地面划出半道弧光,将韩老最后那句"子时三刻"的尾音钉在青砖缝里。
穆瑶弯腰捡起卦桌下掉落的犀角碎屑,指尖突然传来灼痛——那焦黑表面竟浮出半枚血色船锚印记。
"陈大师的阴船契。"任铭轩用伞骨挑起碎屑,云纹道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暗藏的六枚铜钱镖,"拍卖会的地板是用沉船木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