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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龙抬头（第1页）

巳时·秦府西厢房

晨雾如纱，笼罩着这座沉寂三年的府邸。齐风踩着露水浸湿的墙砖，指尖传来的寒意直透骨髓。三年前那场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如今焦黑的梁木上竟又抽出几枝新芽，在风中摇曳如招魂的幡。

他贴着墙根潜行，每一步都踏在记忆的刀尖上。这里曾是岳家军密议之所，那株歪脖子枣树下，岳将军亲手为他系上红巾。如今枣树枯死，树洞里塞满了硝石袋，树根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符文。

＂血引。。。＂齐风喉头发紧。这是西域邪术，以亡者鲜血为引，可令火药威力倍增。远处传来车轮碾过青石的声响，他闪身躲入假山阴影，看见两个小厮推着盖黑布的木车缓缓经过。车轮在湿滑的地面上留下深痕，显然载着重物。

风掀起黑布一角，露出半截青铜手臂。那关节处的新鲜血迹在晨光中格外刺目，齐风突然认出护腕内侧的刻痕——那是王虎的私印！三年前鄢陵之战，正是他亲手为王虎刻下这枚＂虎贲＂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王虎举着酒碗大笑的样子，雪夜里为他暖手的温度，城墙上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不可能。。。＂齐风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更令他心惊的是车轮痕迹延伸的方向——正通向当年岳将军遇害的厢房！

午时·地下工坊

顺着排水渠潜行半里，腐臭的污水浸透了靴底。齐风摸到暗门时，发现锁孔里插着半截断箭——岳家军专用的破甲箭！这发现让他心跳如鼓，难道还有同袍活着？

推开暗门的瞬间，热浪裹着金属撞击声扑面而来。三十余名工匠正在熔铸青铜，却无一人交谈。他们的动作整齐得可怕，铁锤每次落下都分毫不差，就像。。。就像校场上的士兵在操练。

东墙边立着十二具青铜人偶，关节处泛着幽蓝冷光。齐风注意到它们手腕处的细缝，里面暗红色晶体让他的胃部猛然抽搐——血晶砂！三年前鄢陵城破，金兵就是用这个烧死了整营伤兵。当时他抱着焦黑的尸体发誓要报仇，现在仇人却要把同样的手段用在。。。

＂祭天大典。＂这个念头刚起，所有工匠突然同时停手，整齐转向北方。暗门处走出个披黑斗篷的身影，手中捧着的物件让齐风血液凝固——岳将军的帅印！那方他亲手擦拭过无数次的青玉印，如今竟沾着新鲜的血迹。

更可怕的是斗篷人身后跟着的青铜人偶——它走路的姿态，抬手捋发的动作，活脱脱就是。。。王虎！

未时·密室暗阁

＂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齐风的刀已抵住对方咽喉。斗篷下露出赵无咎布满皱纹的脸，右眼的青铜眼罩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密室四壁挂满地图，每张都标注着红点。齐风认出那是明日祭天大典时各位大臣的位置——最靠近祭坛的，全是主战派将领！

＂赵某这条命是丞相给的。＂老人咧嘴一笑，金牙闪着寒芒，＂就像齐校尉的命是岳将军给的一样。＂他缓缓展开绢布，密密麻麻的名字中，第一个赫然是当朝太子！

齐风的手腕微微发抖。这不是简单的谋逆，而是一场。。。大清洗。那些青铜人偶不是刺客，而是＂证人＂——每个都复制了某位要员的亲信，身上带着足以株连九族的＂证据＂！

＂丞相要的不是杀主战派，＂赵无咎的笑声像钝刀刮骨，＂而是让所有人。。。都变成主和派。＂他掀开墙角黑布，露出个铁笼——里面蜷缩着个血人，胸口文着熟悉的虎头纹身。

＂王虎？！＂齐风冲上前，却被赵无咎拦住：＂别急，你很快就能和好兄弟团聚。。。＂话音未落，铁笼后的暗门突然打开，走出个与王虎一模一样的人，连虎贲印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申时·荷花池底

池水刺骨般寒冷。齐风潜至池底，发现整个池底竟是用青铜浇筑的机括装置。中央莲花台座可旋转，十二道凹槽对应着。。。

＂十二时辰。＂林校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在水中比划着，＂祭天持续六个时辰，足够这些＇地龙＇完成处决。＂他指向池壁的暗格，里面排满红绸包裹的竹筒——每个都连着通向地面的铜管。

齐风突然明白那些红绸的用途——不是装饰，而是引线！最讽刺的是，这些红绸还是礼部为＂喜庆＂准备的。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最毒的计谋，往往藏在最光明正大的地方。。。＂

林校尉突然塞给他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忠孝节义＂四字——这是岳将军临终前交给亲兵队的信物！老人嘴唇蠕动，吐出一串气泡：＂明日。。。柏树下。。。你父亲的。。。＂

酉时·醉仙楼雅间

＂漕帮运来的不是人偶。＂老周太医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是金国使团！＂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让齐风耳边嗡嗡作响——王虎，后面标注着＂已替换＂三个朱砂小字。

窗外暮色中，巡夜士兵点亮灯笼，红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像极了即将流淌的鲜血。＂他们用活人炼制人偶，＂老周声音发抖，＂先用药迷了神智，再裹上青铜。。。过程要持续九九八十一天。。。＂

齐风想起池底看到的那些铜管——那不是机关，是惨叫的传声筒！要让满朝文武亲耳听见＂叛党＂的＂供词＂！

＂明日卯时三刻。＂林校尉突然抓住齐风手腕，＂无论发生什么，你必须赶到圜丘坛东南角的柏树下。＂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那里埋着你父亲的刀——唯一能斩断青铜傀儡线的兵器。＂

戌时·齐府旧宅

推开尘封三年的家门，灰尘扬起在月光中形成诡异的漩涡。供桌上的灵位东倒西歪，唯独父亲的牌位纤尘不染——有人来过！

供桌下的暗格里，油纸包裹的兵符依然锃亮。父亲的信笺已经泛黄：＂吾儿若见此信，当知岳帅之死非天意。。。人偶之术源于墨家禁术，需以至亲骨血为引。。。＂

穿堂风突然卷起信纸，齐风猛地回头——窗外月光下，十二道黑影正掠过屋脊。最前面的黑影突然停下，青铜面具转向他。月光照在面具上，映出的赫然是。。。他自己的脸！那面具额角处有道细痕——正是他七岁时坠马留下的伤疤！

面具人缓缓抬手，露出腕间的青铜护腕——内侧刻着＂风骨＂二字，这是父亲在他及冠时亲手所刻！

＂不可能。。。＂齐风踉跄后退，撞翻了供桌。灵位砸碎的声响中，他听见面具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儿啊，为父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