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刚过,整片戈壁像是被筛子筛过一遍。沈七夜吐出口里的沙粒子,后槽牙硌得生疼。他眯起眼看向远处,那座塌陷的地宫入口早就被流沙吞得干干净净,连个土包包都没剩下。
"龟儿子的,差点就交代在里头了。"王二麻子瘫在沙地上喘粗气,裤腿让腐蚀液烧出几个大洞,小腿上的伤口结了层黑痂。
白云裳突然闷哼一声,捂着心口跪了下去。她手指缝里渗出墨绿色的液体,滴在沙地上"嗤嗤"冒烟。
"白姑娘!"沈七夜一个箭步冲过去,刚要扶她肩膀,突然被烫得一缩手,这丫头浑身滚烫,隔着粗布衣裳都能摸到热气。
"莫碰我。。。"白云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哆哆嗦嗦扯开衣领。她心口那个"赦"字已经凸出皮肤半寸高,像是有活物在底下蠕动。每次沙丘那边传来"隆隆"声,这字就跟着发亮。
刘三爷蹲下来,独眼里闪着精光。他掏出烟杆在鞋底敲了敲,突然用烟锅头按在那个"赦"字上。
"滋啦"一股烤肉味窜起来,白云裳疼得整个人弓成虾米。老烟枪死死压住不放,直到那个字慢慢暗下去,变成个焦黑的疤。
"暂时压住了。"刘三爷收起烟杆,下巴朝沙丘那边一扬,"但要是那边的东西再闹腾。。。"话没说完,地面突然一震。三十丈外的沙丘顶上"噗"地喷起股沙柱,里头夹杂着几片碎布,正是吴家军装的料子。
沈七夜突然觉得后脖子发凉。他猛回头,看见西边矮坡上有道反光一闪而过。是望远镜!有人趴在两里外的烽火台残垣后面盯着他们。
"七哥?"王二麻子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咋了?"
"没事。"沈七夜装作系鞋带,趁机从靴筒摸出把薄刃飞刀,"麻子,你去看看白姑娘的水囊还在不。"
等王二麻子转身,他手腕一抖。飞刀"嗖"地扎进二十步外的沙地,刀柄上的红绸子飘了飘,看着像是失手掉落的。沙地底下传来声闷哼。一道血线慢慢洇开,转眼就被饥渴的沙粒吸得干干净净。
篝火"噼啪"爆着火星子。沈七夜借着火光检查飞刀,刀尖上沾着撮灰白色绒毛,闻着有股子樟脑丸的馊味。
"是'沙耗子'。"刘三爷捏起绒毛搓了搓,"专给吴家军当探子的戈壁野人,脚底板长着毛,跑起来比骆驼还快。"
白云裳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黑血。血里裹着半片青铜鳞,落地就碎成了渣。
"不对劲。。。"她擦着嘴,"我爹的掌柜令怎么会从墓里喷出来?那东西明明。。。"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耳朵动了动。沈七夜也听见了,是驼铃声!就在他们白天遇见尸体的方向。
王二麻子抄起铁锹就要冲,被刘三爷一把拽住:"莫急,听动静至少十匹骆驼,咱们。。。"
"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从黑暗里飘来,像是老旧的棺材板被强行撬开。紧接着是"哗啦哗啦"的铁链声,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呜咽。
白云裳"腾"地站起来,脸色煞白:"是。。。是我娘的声音!"沈七夜一把没拉住,这丫头已经冲进夜色里。他刚要追,刘三爷的烟杆横在胸前:"等等,你听……"呜咽声突然变了调,成了尖利的冷笑。铁链声也骤然密集,像是有几十条铁索在沙地上拖行。
"中计了!"沈七夜抄起猎枪就往声源处跑。刚冲出二十步,脚下突然一空,整片沙地塌陷下去!
他在坠落中拼命转身,看见沙坑边缘站着个穿黑袍的人影。那人慢悠悠摘下面具,露出张被硫酸烧过的脸。。。
沈七夜摔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手一摸,是七八具新鲜尸体,都穿着八百里行帮的号衣。最上面那具还没僵,心口插着半截折断的骨笛,正是白天黑袍人用的那种!
"七哥!"王二麻子的喊声从坑顶传来,"你莫动!沙子在往下流!"
确实,坑壁的沙粒正"簌簌"滑落。沈七夜刚要往上爬,突然瞥见尸体堆里有东西反光,是把黄铜钥匙,柄上刻着"癸卯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