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有点瘸。
不想让男孩儿听到我们的对话,我目视前方,照常行走,右手则把虞百禁的左手翻过来,向上摊开,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有诈?
我特意加了个问号,以示质疑而非妄断,大概我潜意识里也不愿接受,这样一个跛脚少年有为虎作伥的嫌疑。哪怕他不知情,单纯是蠢,被人当作鱼饵,如今的我也不敢笃定,我看人的眼光早就失了准。
从遇见虞百禁开始。
此时的他走在我右边,同样目不斜视,姿态松弛,总有一种春风拂面似的悠闲,不论是刚吻过、还是刚杀死谁,掏出一把枪或是一朵玫瑰,在他的世界观里,那些毫无干系、截然相反的事物也能轻易完成换算,融洽的并存,不会使他矛盾和痛苦,因此他总是很愉快,专一,情绪稳定。
简直让人嫉恨。
错落的树枝与晃动的叶片间投下光斑,流金一般淌过他的侧脸,睫毛微垂着,不紧不慢地等我写完,他收拢五指,犹如握住一枚密匙,一句暗语,蜷曲的拳头抵住口鼻,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转向我,眼波粼粼的。
“手心写字,宝贝好会哦。”
“……”
男孩儿听见背后的动静,一脸困惑地扭过头,只见我掐着虞百禁的脖子,俩人面红耳赤,疑似起了内讧,半路就得弄死一个不可。
“小家伙。”
虞百禁止住咳嗽,试着和男孩儿搭话,“你在金嵬手下跑腿,知道他是干吗的么?”
男孩儿不响。
“干坏事儿。”虞百禁自顾自地说,“洗钱,贩毒,走私武器,买卖人口,每样拎出来都是死罪,你不害怕吗?”
我们的脚趟过草丛,勉强被当成“路”的曲径中央,无缘无故地生长着一大捧钴蓝色的野花,五角星形花瓣,烂漫地盛开着。虞百禁抬高了腿跨过它们,如同他真的关心和怜惜。
“你还小,走了歪路也有机会回头,再晚一点,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望向他。他也望着我,用那双迷人的眼睛。
“你去上学,去交朋友,去谈恋爱……对,你这个年纪要谈恋爱。”他对着我说。
“爱不会毁掉你。”
但是会毁掉我。
“够了。”
我不再观望,上前去扣住男孩儿瘦弱的肩膀,“你还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说吧,金嵬怎么交代你的,如实告知我们,我就放你走。”
他停下脚步。
我感觉很糟。
耐心逐渐流逝,还有一种可怕的既视感。类似的情形和场景似乎在我久远的记忆中出现过:下落不明的女人,杀机四伏的环境,以及静静地隐匿在树丛间、一间不知作何用途的灰色仓库。
“我……我撒谎了……”
男孩儿发着抖说。
“在那些人拦住我之前……我先……碰到了她,她告诉我……有人在追杀她,求我帮帮她……
“她穿着拖鞋,头发很乱……我不想惹麻烦,也不是想害她……我让她,藏到了金哥盘货的仓库里。
“对不起……”
他哭了出来。
“他们肯定,已经抓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