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宁问:“立峰表哥最近生意还好?”
“现在这个情况,能有什么生意?上次的事情这样闹出去,就算有人来,也不肯往他店里去了。别提他,提起来我就卵火大!”农家乐没了生意,城里的工作又早辞了,现在两夫妻就成了无业游民,日日窝在家里也就算了,偏偏近来回来的华侨多,这些华侨回国无事做,日日除了喝咖啡,就是打牌搓麻将,王立峰身上没两个子,也敢往里面钻,输了钱被人押回家来,她又得替他掏腰包。
气得她破口大骂,这狗生的儿子,就惦记着她口袋里这点养老的钱。骂归骂,钱还是被他拿去了,结果不知怎么。老大儿媳妇知道了……
这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想起这些糟心事,李丽琴脸比镬底煤灰还黑。
“那怎么办?这店还打算开吗?”
“开。怎么不开?那个华人大老板不是要在西边垟搞什么文旅大项目,”李丽琴说这话的时候,拿眼偷偷去瞄刘清宁的脸色,见她没异样,才继续说,“他说到时候一定有市场,打算把隔壁两栋楼租下来,换个名字,把门面重新装修一下,这不就瞒天过海了。年前找不到工人,得等过完年了再说。”
李阿四嗤笑:“永梅,你这个孙子脑筋是灵活的,我们云澜的危,成了他的机了。”
刘清宁端着土陶碗,轻轻将汤面上的浮油吹开,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羊汤下肚,暖意从胃里往四肢舒展开。“我倒是觉得,如果立峰表哥真这么打算,干脆就别做散客生意。四栋楼前后能腾出二十多个标间,镇上目前还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民宿,这倒可以跟旅行社合作接旅游团,价格是低一些,但客源稳定,麻烦也少些。”
“有道理,回头我跟他说。”
“这回他可真的要记得诚信经营,别再耍那些小花招了。”
“嗐,他可不敢了,就算有这贼心也不成啊,前段日子镇里整治,搞得那么大阵仗,连周阿勇都被老周书记逼着签了那个什么同意书,镇里现在还给他搞了一个什么——”她看向陈今越。
“云林镇农家乐民宿协会副会长。”
“对,给他搞了个副会长当当,他现在,呵!走路都拿鼻孔看人。”
一屋子的人全笑了。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李妙妙裹着珊瑚绒睡袍下来。
临近过年,妙妙给艾米和小麦放了假,现在是光杆司令一个,独自住在工作室,吃住不便,干脆搬回老屋来住。
她本是个夜猫子,习惯了昼伏夜出,偏偏这几日山头上连下了几场雪,为了拍“日照金山”,连着起了几个大早,回来补眠到现在,仍然精神萎靡。
她半眯着眼,摸到碳炉边上一坐,像只缩起来的大猫:“昨天我睡得早,你几点回来的?跟村委那帮老头谈得如何?”
“还行。”
“你去了村委?”陈今越问,“什么事?”
“谈一谈二期项目的事。”村委以云上村的土地和房屋入股,也算云澜的股东,二期项目是长期发展规划,自然要跟村委商量,将来动工,里里外外也需要村委的帮忙,虽然资金尚未有着落,但有些打算要做在前头。
陈今越默了默,问:“老周书记叫你去的?”
“不是,我自己去的。虽然二期项目还没影,但是总该计划起来。我还去谈了那家咖啡馆,对方含含糊糊,看样子是要反悔,只能再说吧,反正我们青田最不缺的就是咖啡馆,他不做我就找别人,实在不行,我自己做,不管怎样,哪怕二期项目启动不了,咖啡书屋可以先开起来,业态丰富起来,才留得住游客,你觉得呢?”
陈今越没接这话茬,反倒问:“老周书记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只是说……不管将来如何,村里都大力支持。将来……”刘清宁突然品出这话里的意味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前几天我去找胡县汇报工作,他跟说……”
“阿囡!宁宁阿囡!”
门帘一掀,带冰渣子的北风卷着老吴叔的声音扑进来,陈今越的话被冻在喉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