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侍女离去的脚步声,崔羽落在原地呆了呆,最终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转身向侍女所说的季回澜住处走去。
她站在夜空下,深呼吸几次,抬手敲了敲屋门。木门在远处的树叶沙沙声里“咚咚”地响了几下,显得有些空洞。
季回澜很快开了门,看到她,很是惊讶,但很快便笑道:“姑娘,你想好啦?”
“还没有。我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清楚。”
季回澜引她走入房间,在桌前落了座:“你问吧。”
桌子上摆放着几个倒扣着的杯子,不远处的床铺没有动过的痕迹,而季回澜衣衫整齐,似是刚刚才回到房间。
崔羽落收回了目光。
心想着“他那戾气是怎么一回事,找人成婚是不是为了压制他的戾气”怎样开口更礼貌一些,嘴上却已说出了别的话。
“那个……你家公子找人成婚,只是为了找个人与他双修疗伤吗?”
季回澜略微思考,答道:“双修疗伤不假,但其实吧……找人成婚,也并非是他自己的意思。”
“那是其他人的意思?”
“确实如此。其实在那次仙魔大战之前,他一直在仙门当中负有盛名,毕竟年少成名,之后又一直潜心修炼和钻研术法,又是一贯严苛的横苍长老的关门弟子,听上去就很厉害是不是?”
崔羽落点点头:“确实。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季回澜笑笑:“是啊,但负有盛名的同时,免不了被许多人挑剔。比如就总是有人说,他鲜少出门,其实是早已江郎才尽,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怕被人揭穿,所以才天天躲在门派里。更有甚者,有人说他十二岁一战成名的那一次,本就是抢了其他人的功劳。”
“嗯……站得高了,被很多人看着,确实会有人盼着他忽然掉下去。”
“是啊,然后就是前些日子的仙魔大战了。他被反噬受了重伤,又被魔宗掳了去,从这时就开始有人说他是因为心虚,才自个儿跑掉了。至于被魔宗掳走,只是玄昭门挽尊的借口。”
季回澜笑了笑,神情有些苦涩。
“然后就忽然冒出来很多人,开始就他被打成重伤这事肆意嘲讽,说他雨点大雷声小,一直被玄昭门天材地宝地养着,被一堆称赞的话供着,结果也就那样,十年磨一剑,刚出就被折。”
崔羽落心想:这……虽然有点惨,但确实有点塌房的感觉。
“然后玄昭门当时也没有回应什么,这也不好回应,只能悄悄地派人去魔宗找,也找着了,还顺带着救下了一些被魔宗抓走的人。”
崔羽落有些困惑:“为什么说……不好回应?”
季回澜耸耸肩:“怎么回应呢?要么就是说确实是他近年来懈怠了,不够努力,辜负了一众仙门同道的期盼,今后一定会好好管束,让门中弟子都好好练功。要么就是说,哎呀,那是个误会,大家看错了,被打成重伤抓走的不是他,而是其他弟子。至于他本人,其实已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找人结婚生子,去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了。为什么之前大家不知道呢?当然是因为他低调啊,高调地宣布金盆洗手和没洗差不多。”
“你方才说,当时没有回应,意思是后来回应了?”
季回澜点头道:“是。后来回应了,但具体那些长老议论了些什么,我也没法知道。再后来就是他被救出来了,要和你成婚。”
——这是不是有些跳跃?
“所以,玄昭门回应的是,他已经金盆洗手归隐田园,还准备和人成婚生——”她卡了卡,又继续说,“是么?”
“是这样。不过,有一个地方不太准确。”
“哪个地方?”
“不是‘准备和人成婚’,而是已经成婚。”
“已经?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准备成婚,就是说还没有举办婚礼啊,叫他们知道了,还得装模作样地发个请帖邀请一下仙门百家。已经成婚的话,自然就不用再办一场婚宴了。”季回澜轻松道,“这意思是说,他已经低调地和人成了婚,并且低调地和妻子过上了快活日子,算是彻底不想和仙门百家再有什么往来了。”
崔羽落点点头道:“确实,这样一来更能体现出金盆洗手的诚意。高调宣布金盆洗手的人往往都不能如愿,看戏的人很多,告诉别人金盆洗手就像是在催促事情快来找上自己一样。”
“姑娘聪慧。”
崔羽落意识到谈话有些跑偏,索性直接发问:“听说他被救回之后,体内灵力有些特殊,是么?”
“不瞒姑娘,确是如此。”
她正色道:“会控制不住地往外发出戾气,是么?”
季回澜看了看她,回道:“……是。”
“这戾气会伤人,是么?”
“是也不是。”季回澜顿了顿,“这戾气看似凶险,实则不然。身弱之人会受伤,但身强之人不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