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走回律所取车,静静坐了会儿才驱车上路,夜间市区依旧很堵,车水马龙是属于夜晚的白噪音,车里安静得过分。
到家已经晚上11点,家里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并没有人会为他留一盏灯。
开灯,玄关处的粉色雏菊盛放依旧,径直走向卧室,一路上随处可见鲜花点缀,他看也没看。
他从来不爱花,只因上次齐妤抱着一束花来找他,随口一句怎么家里一个花瓶也没有,他立刻下单买了很多好看的花瓶。
最初一段时间花瓶都空着,他想等齐妤来,如果她带了花,可以由她来装饰,随她喜欢。
可是他等啊等,齐妤始终没有再来,于是他开始自己研究,买花填满花瓶,想着下次她来了,看见满室的鲜花一定会很开心。
他定期换花喷水养护,一个不爱花的人在认识很多花颇有研究以后,她依旧没有来。
床头有一个棕色玩偶熊,呆呆地栽向一边,他顺手扶起来。
他从床头柜里取出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副银色耳钉,他从没戴过,却一直带在身边,跟着他到B市再到A市。从购物袋里取出店员包好的齐妤的另一副白色耳钉,捻在手指摩挲片刻,和他的银色耳钉放在一起,珍而重之地收好。
他和齐妤本应在一起,像这两副耳钉一样。
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无数次思索自己对齐妤的感情,从坚信笃定到自我怀疑,压抑克制,再到现在的孤注一掷。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太多,他早已把照顾齐妤当成自己的责任,不仅是邻里情,更是兄妹情。
十二三岁的他们第一次分别,齐妤哭得那样伤心,说舍不得他,不能离开她,他用哥哥的姿态稳重地向她承诺,再坚持一年就好。他内心实则同样不舍,只是彼时年幼,别无旖念。
高中他们再一次分开,他在B市她在A市,每年只有过年能见面。最初的一年,齐妤仍是说好想他,自己一个人很不习惯,可后来渐渐的,她口中越来越频繁出现另一个人的名字,对他的想念鲜少再提。
她好像找到了另一个陪伴的人,不再需要他。他心里怄得难受,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这个从小长在身边的人有名为占有的欲|望。
他想,到大学就好,他们成年了,如果齐妤愿意,他们的关系可以有进一步的改变。
可他等到了什么?
考完最后一门考试,在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他,接到齐妤的电话,她说他谈恋爱了,说她只告诉他一个,还说她和那个人考到了同一个大学,不是陈均的大学。
他和齐妤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开。
颓废了一段时间,不知失眠了多少个夜晚,他告诉自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齐妤需要好朋友,自己就做他的好朋友。他开始尝试和齐妤保持距离,因为如果靠近齐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会再次鲜血淋漓。
两人不见面很容易做到。用不同的事情填满自己的学习生活,找借口不去赴齐妤的邀约,减少回复她消息的频率。
齐妤不觉有他。每年过年仍是给他买礼物讨红包,生日第一时间给他祝福。就算他出国了,这样的习惯也没有停下,她甚至仔细计算两国的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掐点祝他生日快乐。
这样不咸不淡地相处中,陈均觉得自己能保护住自己的心了。于是在国内律所向他抛出橄榄枝时他毫不犹豫选择回来。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不会在外面太久。没有她的地方并不比没有她的爱少半分痛苦。
他本来控制得很好,直到……
温居那天,齐妤带着好大一束鲜花上门,笑盈盈看着他说“欢迎回来,陈均!”
那是陈均两三年里最为心软的时刻。
那天就他们两个,在他的屋里做饭喝酒玩游戏到很晚。
齐妤喝醉了,嘟囔着说这游戏出两年了,我一直忍着没玩,之前说好的一起玩,可你过年都不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哦,我忘了,国外不过年,过圣诞……可圣诞你也没回来,我很生陈均的气!
说着气呼呼地朝陈均脸上咬了一口。
喝醉的人浑身没骨头似的,陈均轻易就能推开,可是他没有,任由心爱的姑娘在他脸上留下了浅浅的湿漉漉的牙印。
最后齐妤在沙发上睡着了,鼻息咻咻像头小猪。
没心没肺的无赖的小猪。
也许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
忘了她说陈均走后她哭了,很丢脸,所以一定不要告诉陈均。
忘了她质问他为什么不主动给她发消息,不发就算了,连回她消息都那么慢,他们是有时差不是有信息差。
忘了她像亲吻似的咬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