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曳一点反抗也没有,也不惊讶,闭上眼,往熟悉的怀抱里贴了贴。
祁绚抱紧突然缠上来的青年,大少爷开门时他就醒了,兽人五感敏锐,再蹑手蹑脚也不可能藏住,更别说温子曳根本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怎么了?”他问,伏在温子曳耳边,长长的发丝蹭过脸颊和脖颈。
直到这会儿,温子曳才慢慢安下神来,他困恹恹地,埋在祁绚肩头嘟嚷:“不知道,好像做噩梦了。”
“是担心二少爷吗?”
“也有……但也不止。”温子曳眉峰微微蹙起,“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安不下心。”
祁绚想了想:明天,除了二少爷的契约仪式,还有胡家的庭审。少爷觉得庭审会出问题?”
“那种场合不知道多少联邦的高层看着,能出什么问题?”
温子曳说着,自己也不明白,那种幽幽的直觉反复折腾他,让他很不安稳。
或许是积压太多事情了,他想,他还记得涅槃宫主与祁绚如出一辙的白发紫瞳,那张骨骼走势奇异相似的脸……祁治珩或者祁治吟,不管他是曾经结契事变主人公中的哪一位,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联邦系统库里收录着他们的影像,尽管全都打上了死人的标签。
但在“死而复生”这一概念已经提出的当下,现有的证据很容易指向他们。一旦被认出来,祁绚身份的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联邦会选择怎么做,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更何况,雀巢的人也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下手。
……他患得患失的恶习似乎又犯了,在确定这只雪原狼不会主动离开他后,温子曳又担心起他被别人抢走。
唯有像这样紧紧攀附在对方旁边,他才能从繁杂的思绪中脱身,获得一星半点的慰藉。
祁绚抚摸着温子曳的后背,他听到和往常不同的心跳声,察觉到温子曳的不安。
他大约知道这些不安来自何方、来源于谁。
温子曳自己没有发现,他总喜欢将看重的人都庇护在麾下,承担起全部重量。比如温形云、比如余其承,再比如他。
可一个人的肩只有这么点宽,脊柱只能承载得起这么点重量,大少爷再怎么有能力,也不可能独自解决所有问题。
祁绚许久没有说话,听着温子曳清醒的呼吸声,心底酸软。
过了一会儿,他问:“少爷,你睡不着么?”
温子曳低声“嗯”了下,开始调整呼吸节奏,尽量让身体放松。
雨水在窗外汹涌,漆黑的房间里,祁绚忽然翻了个身。
他掐着温子曳的腰,轻而易举地把他抱到身上,以坚实的胸膛和腰腹支撑起他。
身下是起伏的、温暖的皮肤,腰上是有力的、修长的双臂,温子曳靠在祁绚的颈窝里,感到有一条毛茸茸的事物爬上他的小腿,亲昵地绕着他打转。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祁绚的尾巴。
“你怎么……释放态……”
温子曳想叫祁绚收回去,兽人维持这一形态需要分泌大量激素,将精神维持在高度亢奋的状态,长时间保持不会好受。
然而祁绚蹭了蹭他的脸,柔软的尖耳在眼前摆动,像是知道他无法拒绝。
“少爷,我给你唱首歌吧。”祁绚说,嗓音慵懒,带着轻柔的追忆,“以前我睡不着时,母妃常给我唱,很好听,我很快就能睡着了。”
他低低哼起调来,清润、和缓,淅淅沥沥的雨水覆盖在这悠长的歌声中,也仿佛徐徐而落。
温子曳听着听着,意识居然真的慢慢模糊。
陷入沉眠前,他感到好像有谁在他眉心怜爱地亲了一下。
“做个好梦,我的少爷。”
那人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担心,我们还有时间。”
*
对胡家的庭审如期而至。
肃穆钟声中,审判长与评议团鱼贯入内,各自落座;另一边,以胡家家主为首的一干人及其契约兽们被枷锁困住手颈,在武装人员的押送下陆续登堂。
一道锤响落下,满室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