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来到信王府,哪怕是第一次踏足如此达官贵人的府邸,赵汀兰也没什么兴致细看,简单问王妃安,她立刻去了东厢房见女儿。
信王府的大夫是宫廷中休下的太医,太医胡须花白,神色平静,对不掩焦急的赵汀兰道:“令爱无恙,夫人莫慌。”赵汀兰神色缓下,还是过去看看女儿脸色,摸摸她的额,转回来问:“大夫,小女近日总是晕迷,能不能想个法子?”
太医抚摸着他花白的山羊长须,说:“外显思虑过重之症,实为心智催长之兆。如同幼子长身体,身上会显出纹路。夫人莫慌,是正常之事。”
夏瑶岑站在游万洲身后,站在东厢房口,道:“早些年我儿也有这征兆,现在也是活泼得紧,赵夫人莫担忧。”游万洲看了娘亲一眼没搭话。
赵汀兰又转过去摸了摸女儿的额,看见她眉目慢慢舒张,才终于放下心来。
“夫人,既然令爱无事,不妨让她静歇,我也给夫人安排了一间房,可近处照料,如何?”夏瑶岑适时切入,说话之妥帖无不体现高门教养。
住在亲王府。赵汀兰犹豫了几秒,又看着自己正静睡的女儿,她点了点头,“那就麻烦王妃殿下了。”
见事态缓和下来,游万洲挪动脚步想往惠芷玉跟前凑,被夏瑶岑偷偷揪住衣领。王妃面上温柔和善,说着:“不麻烦,那我们就不打扰夫人了。”底下手指凑到儿子后颈掐了下,游万洲面上也是仪态端方,与赵汀兰拱手道别,跟着夏瑶岑离开。太医也离开。
终于关起门来,夏瑶岑挑眉:“罪魁祸首还敢往人家跟前凑?”
“我只是担心安安。”游万洲不服气。
“你昨天惹了惠姑娘晕,今天又惹惠姑娘晕,而且都是背着赵夫人惹的,你现在还往她眼前凑,你觉得妥当?”
的确不妥当。游万洲泄气,扒着窗口遥遥远望,望着又忽然焦心,看向娘亲:“娘,我以后是不是会被拒之门外啊。”
“我不知道,”夏瑶岑也望过去,望着紧闭门扉的东厢房,仿佛望见了那对母女,“这要看她们会怎么待你了。”
游万洲焦心起来,干望着东厢房,又站不住,来回绕圈圈。夏瑶岑看他绕,终于等到他有了主意,他说:“我去收拾一下屋子。”
“去作甚?”
“去赔礼道歉。”游万洲已经往自己屋跑。
埋头翻找,翻找出刀枪剑戟不对,古玩字画不对,终于在书架上找到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张地契,据说是他满月宴时,夏家的老族长赠送的。地契上是蓉街的一处房产,现租给钱庄做生意。他也是因此,手头能够宽裕。
这张地契或许是他弱冠之前唯一能够自由支配的财产了。游万洲垂眼将盒子合上,拿上盒子去东厢房。
东厢房内,惠芷玉已经转醒,正在宽慰娘亲。听见敲门声,她问:“谁?”
“赵姨,安安,是我,游万洲。”
赵汀兰皱起眉,惠芷玉抿起唇,母女俩对视。赵汀兰摇摇头,惠芷玉沉默了一会,说:“我们现在想自己待会儿。”
“……是我唐突了。”游万洲的脚步声在房门外逐渐远去,惠芷玉的心跟着下沉。
转回头看向女儿,赵汀兰小声道:“安安,不要再跟世子有牵扯了,他身份特殊,若非王妃殿下家教有方,他再起不正心思,像今天这样把你掳走,你可要娘怎么办啊。”
“娘,”惠芷玉犹豫着开口,“其实今天……”
“不许,明日我们就回家,再也不许跟他来往了。”赵汀兰态度坚定,断了女儿的话。
娘一直待她都是极好。惠芷玉到底还是没能反驳。
是夜。惠芷玉一人躺在王府厢房的床榻,床榻柔软,她却无心睡眠。窗框轻响一声,她立刻弹坐而起,看着窗框有些犹豫。
窗框轻响二声,惠芷玉仍在犹豫。娘亲的言辞利切就在耳旁,自己的委屈繁复就在心中。
窗框轻响三声。随后一道轻微的木撞石音落下,像是他放了什么东西。惠芷玉心里一凛,却又定在原地。
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窗外响起细微的脚步,逐渐远去。惠芷玉抹了抹脸,拉开窗户往外看。
一个看着有些普通的木盒躺在窗台。她拿进来,打开木盒。摸出来两张纸,她又拿出去,借着明亮皎洁的月光细瞧。
看见第一张是地契,惠芷玉瞅了瞅重要条款,发现竟是蓉街旺铺,她震惊抬头左右去找方才那人,早就不见踪影。她只好耐下另一种莫名的心焦心酸,去看第二张纸。
是道歉信纸,上书:致安安,没能及时发现你家如此境况,整日哄你出去没能发现你的心绪,趁你晕迷带你回府,是我不对。我虽身为世子,现在却无甚可堪补偿的,只有这张地契还算我自己支配,希望可以缓解你家燃眉之急。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抱歉。
惠芷玉捏皱信纸,又把它放平抚平,月光照耀下,纸上新显两滴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