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她却要说。惠芷玉问:“这些人也不会是他提前串通的,现在你放心了吗?”
“也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他确实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得很好,可是或许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游万洲脱口而出。
这话已经有些不讲道理了。惠芷玉前走两步旋身,与他面对面,倒着走路问:“圆圆,你怎么说出这些话?你知道很没道理吗?”
游万洲伸手把她又拉回自己身侧,抿唇纠结了半晌,“是有些没道理。”
不嘴硬,真是个乖小孩。惠芷玉笑眯眯地,又问:“难道圆圆是不开心了?”
“……不想告诉你。”游万洲望天。
居然真的不开心了。惠芷玉心下颇有些新奇,绕着他转起圈来,“怎么了?圆圆居然也会不开心?跟我说说呀,我想听!”
“你这哪里是想听,分明是想拿我逗乐,”游万洲瞪她一眼,“不说!”转身抱臂。
被他说中了,但这可不能承认。惠芷玉绕回他跟前,歪着头瞧他,“我是关心你,不要误会我,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时辰是否要到了,你有空在这里逗我,不如想想该怎么快点赶回去罢。”游万洲冷着脸有些赌气道。
分明就是在闹别扭嘛,跟他们第一次闹别扭的时候一模一样。惠芷玉捂唇偷笑了两下,上前拉住他的手,“圆圆~你有心事怎么能瞒着我呢,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都说了我没有心事,你莫胡言。”游万洲凤眼圆瞪,却没有挣开她的手。
这表现惠芷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拉着他的手晃起来,“告诉我嘛告诉我嘛,我肯定不会笑话你的。”
“呃,好了好了好了,”游万洲赶紧抽回手来,“不要跟我来这套,没用。”
那可不一定没用。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惠芷玉再接再厉,故作哀愁,叹了口气:“哎,圆圆有事情不告诉我,有自己的秘密了,我好难过啊。”
“……”游万洲忍了忍,越忍越难受,忍不了了,他立刻道:“别在这里激我,反正你有了个刚见一面就那样信任的侍卫,明明之前你还那样不信任我,还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他一甩袖自顾自往前走,端的是个走路生风,连世子架子都忘记摆了。
咦,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件事吗。惠芷玉略略抬眉,近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与他闹过矛盾。原来圆圆虽然那样表现,但其实还是有气的啊。
小跑着赶上去,惠芷玉扯住他的袖子哄道:“圆圆圆圆,别气了,我最好的朋友也只有你,之前我确实有点情绪激动,对不起嘛。”
“……”游万洲撇她一眼,抿了抿唇,“你说这么一句就可以揭过?”
至少他脚步缓下来了,看来是正在揭过。反正都是小孩子,惠芷玉便顺着拉住他的手,晃了晃,“我没有不想跟你做朋友,我就是太想和你做朋友了,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嘛。如果是李常安的话,我才不跟他生那种气。”
游万洲垂眼望了会儿地面,她的言语落在心里总算驱散了些闷恼。闷恼烟云散去,更浮出面上的是一层浓郁愁思。
抬眼看向惠芷玉,犹豫了片刻,问:“明明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为什么,你家里出了难事,你什么都不与我说?为什么你会怀疑我仗着身份就不会与你来往?又为什么,”他顿了顿,转了话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不信任我的?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明明只要你跟我说,我都会帮你的……”
截住自己的舌头,游万洲抬袖遮了遮口鼻,遮掩自己有些微酸的鼻尖。缓了一会他放下手,继续说:“……你不想说也没事,有些时候这些心绪确实不讲道理。”
惠芷玉立刻扑上去抱住了他,游万洲瞪大眼。
“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什么都没有做错,”反复着同一含义的语句,她竟是不知道自己让他烦恼至此,“是我弄错了,我发错脾气发错人了,对不起,圆圆。”
“……”游万洲垂眼看着她发顶漩涡,又问:“弄错什么了?”
“我……”惠芷玉闭上眼,咬住自己的舌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梦见我离京后很多年,你都没有给我寄过信,我给你寄的很多信,你也都没有回,然后我最近发现,呃。”
说到此她顿住,实在不知该如何将娘亲谎报地址之事出口。说,像是背离了娘亲的好意,不孝敬;不说,却又隐瞒了圆圆,不公平。犹疑半晌,只能将事情揽在自己肩上,“我发现我一开始就弄错了,你并非不给我寄信,对不起。”
一个结解开,游万洲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她会如此。另一个结缠绕更重,那她为何,又说死在弓箭下,又忽然精通诗词账册,又忽然提前知晓自己会离京了呢?
毕竟钱家十七日才拜临惠宅,而安安十六日便知晓她要离京。且不提世家贵族做派从不在拜帖说明目的,哪怕钱家说明了,但这不代表她们不能留京。
安安在十四日转性之前从来一副无忧无愁样,她又是怎么在十六日忽然明白自己家里要离京了?
眼中翻涌着无数的烟云,最终都融在他盈润墨黑的瞳内。游万洲抬手扶上她的发顶,说:“好。既然现在说开了,我就明白了,安安,你也不要再在意这件事。我不会不与你寄信,不要相信梦,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