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确定,输赢坦陈。
对结局已知,崔彤云低低长叹一声。向容洛拱了拱手,往队伍行去。容洛回以颔首,唇侧浅笑不减。
“此次比试——”紧握一卷纸帛,崔公公站于沙场当中,为皇帝与在场诸人宣布决断。声调从惑然的平缓渐渐扬起尖利:“为明崇公主得胜。”
平手的记忆被崔公公的宣判推翻。崔彤云骤然回过身,不可思议地望着崔公公,睁大的双眼里一片震骇。
他与容洛所射的箭矢分明处位相同……如何会是容洛得胜!
转眸看往容洛身上,崔彤云入目只见她莞尔曼丽,万分泰然,仿佛早已料到这般结果。
心底一沉。崔彤云才欲上前询问,便听到崔公公提声告出六只箭矢的比较。
“明崇殿下与崔二公子同射出三箭。各为双中靶心,一箭则留于靶心边侧。乍瞧上去是为同样,实大殿下第三箭距靶心更近,比崔二公子所中箭矢更近半寸——请陛下过目。”扬手令千牛卫将箭靶端到露台前给皇帝审视。崔公公将纸张收入袖中,退开一步。
这一退不止让皇帝明了了胜负,亦让崔彤云见到了分毫之差。
两只中靶的箭袒露与公卿眼中,他一箭落在赤红圆心的边沿,而容洛一箭则刺在了中心同边侧当中。
只是微毫之距,今日胜负真真尘埃落定。不仅仅是角逐,还有……得幸的机遇。
崔彤云凛冽姿态瞬间颓白。高台上皇帝已探身知悉输赢。落座回位上,他微微允首:“如此。今日得胜者,便是薛卿一队——赏吧。”
最后两字落下,容洛轻轻沉眼。
皇帝言语中有意将她归于谢薛党羽。果然还是免不了遭疑。
稍稍凝目,容洛未有任何辩驳举动。提裙步上露台——自然之态,永是可打消试探的一剂良药。
从石阶踏上平稳的台面。容洛还未扬眼,容明辕便甫一下扑抱住她。满目惊喜:“明辕原不知阿姐箭术竟然这样好!连崔二那样的行家里手都要略逊阿姐一筹……”
半大孩子说的话当然没有心机,纯粹是对于胞姐的崇敬。容洛听闻,脸上缓缓露出一丝应有的羞赧,不多时又夹了些歉疚,连忙伸出一指抵在自己唇侧,示意容明辕不要再说下去。
容明辕哪里肯依。场上公卿少年不少,他虽与崔彤云交好,但也有几分年少气盛的攀比心思。然他身躯不行,现下亲姐得筹,自然要好生宣肆一番。
来回推搡,容明辕依然不肯作罢。容洛瞧见皇帝目光锁住这方,终于俯首。贴在容明辕说道:“你莫要再说了……是我起手晚了几分,这才得以查看他的箭路,从而取胜。全然侥幸而已……你这般炫耀,若是激起场中哪位娘子的心气,阿姐怕是要被父皇好一拨训斥。”
精于箭术者可从些微起始观察到中的方位。这一事容明辕也是听过的。现今听容洛坦出,顿时口齿一怔,半晌悄声问道:“阿姐说的是真?”
容洛颔首,轻浅掩面。似乎觉得十分不光彩。
薛家与谢家的关系,容明辕早已从谢贵妃处得知。而薛淩月与容洛交好更是不必说。虽说崔彤云是好友,但比之谢薛两家、照顾了自己月余的长姐来说,终还是相交太浅。
容明辕听此言,立时收声。再伸手挡在口旁,蹑声蹑气地对容洛保证:“阿姐宽心,明辕不会再说了。”
将自己所作不好之事分享与人,是最轻易就能得他三分关心的法子。容洛蹙眉浅笑,轻轻点首,盎然舒心笑容间似有毒蝎扬勾。
姐弟间互相做着约定。场下重重奖赏已经赐下。
皇帝将落在容洛身上的视线收回,正欲回宫。一位宦官便从勤艺院外急奔而入。
太监施礼,将一封角插二羽的信呈上。
无细羽为寻常信件,二羽是加急,三羽为紧急。皇帝将信接过,看到信封之上熟悉的楷书,抽出信笺。
细扫须臾,皇帝爽利大笑。
向凌竹侍奉左右,不解笑问:“陛下可否说于妾身?”
“是明兰。”信件放入向凌竹手中,皇帝喜上眉梢:“西南情势大缓。前去的数万囚徒如今已经修好长堤,暂时为开渠立新堤争取到了时日。只待功成。”
西南洪涝事一直陷皇帝于窘境。为了此事,他甚至宽例无论何时有西南奏本,一律径直送到他眼前审阅。
“能为陛下分忧,是明兰幸事。”还回信件。向凌竹福身恭敬,笑意难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