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多少?”捧起茶水浅抿,容洛几乎是在用气息问道。
一声轻笑:“所有。”
双手几不可见的颤抖。茶水在杯中一晃,巍巍地泛开涟漪。
盯着水面,容洛依稀可见自己眉目间的畿白。刹那之间做出了数种谋划,她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任何对重澈不利的法子。
“你安心。去查此事的人已死。此事如今唯有我与你二人知。”重澈声音淡漠,“你欲做之事凶险。且你明年才封公主府。不若暂时将外朝事宜托付于我。我虽不能尽善尽美,但绝不令你有后顾之忧。”
他仍在试图与她为党。
容洛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般突如其来的念头。但话语间听他没有将事情传开的意思,心中顿时一松。低眼道:“此事无须你操心。你是人中龙凤,往后福泽广大,隅居我下是委屈了你。你的好意我心领。往后不要再提。”
现今一切从头。对她来说,重澈确实是拉拢外朝势力的最好幕僚。而她这世所想也比前世更远。本当放下前尘往事,以“权”一字为心,对有能之士来者不拒。尤其是重澈。
但她始终无法做到。
重澈是一柄双面剑。用得好,一切如她所想;但若用得不好,便足以将她推入万丈深渊。前车之鉴,她如何还能让母亲在她眼前被活生生削成人彘?
她拒绝之意昭然入耳。唇畔嗫嚅两下,重澈凤眸半敛,终于沉闭。
。
天色将晚。书房中的政务处理依然未停。
容明兰年轻。处理涝灾的事情,到底还是对他有些为难。但胜在他思绪明快,又会用人,还有重澈与谢琅磬两位佼佼的谋士帮衬,因此还未曾弄出什么丑态来。
谢氏家臣与户部官员虽他难以把控,但能一路迈入朝堂,两方自有自己的本事。争吵声不休,可处理运输、派遣和辖制的动作却又万分迅速。
未时。容洛从望月台上回到书房,已是满室寂静。
案几分作两排。谢家与户部各自坐在左右两边,起草发往三百三十六州的命令文书。
一张张信笺传往最上,先由谢琅磬与重澈审阅,再交太子细览。而后才是堆成一沓,送往勤政殿让皇帝与中书省拟旨。
赈灾的灾银已经预备整齐,宁顾旸带领的军队随时候命,六家族的人手已经穿上甲胄。长安所有只待一纸文书快马加鞭去往各地,遣动天下的钦犯共赴西南。
“殿下。”谢琅磬唤了一声。自然不是叫她。有尊号与身份的皇嗣,也是要分辈分的。
容明兰放下手中的信笺,下到左手边首座。询问:“如何?”
谢琅磬在看天牢的钦犯名簿。握着边角,他用朱砂笔在一人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这名叫林梧隽的钦犯十年前出逃。至今未曾捉到。看记载,似乎曾经以下毒行刺过太后和皇上。殿下看如何?”
看着容明兰接过厚重的名簿。容洛听见谢琅磬口中的名字,几步上前,去看名簿上的画像。
天牢里关押的大多是罪大恶极的罪人,不是犯了大错的嫔妃,便是触犯法规的臣子与想要谋反的乱党。非死不得出。
为防囚犯不慎逃脱,牢中特备下名簿。其上会记录下他们的籍贯年岁,面目大略。还有画像。若是他们未得授命就脱离牢笼,则千牛卫长刀劈落,摘其头颅。
皇帝握权初期,朝局不稳。许多罪人趁机脱逃。挖地道者有之,杀狱卒者有之。部分虽重新归狱,但大多成了刀下亡魂。
容洛在太子身旁站定。名簿上的画像是一名约莫加冠之年的男子。额头宽方,双眼细小,下颔尖直,显得颇为刻薄。再看生平,记——升泰十年净身,为隆福宫奴婢,做侍奉。升泰十二年,下毒刺杀太后及帝。死一嫔。
与她所得到的消息一样。
眼中芒刺微烁。奇怪地看着名簿,容洛欲言又止。
她就在容明兰的身旁,蹙眉越深的动作立时被容明兰发觉。左右看了一眼名簿与她,容明兰问:“皇姐是否见过此人?”
容洛偏头,目光仍旧凝视在簿子上,看起来像是摇头,又像是预备点头。
良久,她对容明兰猜测道:“我也不敢太肯定……只是觉着像明辕身边那位太医。可林太医是父皇的亲信,怎会是这天牢里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