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一切照旧么?”庄舜然口齿一停,“其实臣颇为担心谢家对殿下会否不利……太子现今与谢家已是泾渭分明,臣在参朝那日曾听谢家子弟议论殿下,都说殿下‘女子见识早该出嫁’这类的……殿下要不要制止谢家势头?前些时重家那位大公子找过臣,言辞之间似有可以与殿下往来的意愿。”
一听谢家容洛便一阵头疼。压了压眉心,容洛没有打断他说话,奇怪道:“重翰云?”
庄舜然露出一副“果然”的神色。稍稍躬首,庄舜然道:“大公子说朝中不大安定,要殿下不要在意重家恩怨,如是觉得重家可用,殿下可去信重家,他必定赴约。”
这个恩怨自然不会是重家跟容洛的。牵扯上容洛,无非是因为重家抛弃重澈多年,令他孤苦一身孑难数年,她实在气不过罢了。
重家如今在朝中态度暧昧,既不帮皇帝也跟谢家没日没夜的斗。重锦昌因为突厥年年生事,如今大半时日都在边外,重家现在的决策人,也就变成了长子重翰云和其弟重锦延。
重翰云此人容洛颇为熟悉,他比重澈年长数岁,但也在崇文馆待过一年。他勤思好学,其实是比谢攸宁还担得起众娘子幻想,对重澈也是极尽所能的好,容洛对重家厌恶,对重翰云则有不少好感。逢年过节,他亦会送不少精巧的物什过来,二人甚少直接往来,却也算友人了。
思索多时,容洛沉了沉首:“本宫记下了。”
换在以前,她肯定是会拒绝重翰云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记这些仇并无意义。更何况……重澈这方面做得比她还要干脆,既他觉得政事与情分可以分明,想来也不会怪她。
这厢庄舜然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复才道:“那重家那处,是否要臣与云之走动,极早处置谢家?”
“本宫对谢家毫无打算。”听他再三说谢家,容洛颇有些无奈,“谢家辅佐八皇子便随他们辅佐,他们不动我们,便是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他们行他们的独木桥。但倘若他们动了你们,你们便直接回击回去,不必留本宫面子。”
关乎权利的事便无从在乎孝道和情分。这厢容洛说了这几句,下座二人也不是不能体谅她在其中辗转难寐的苦处。但他们决定跟随容洛,看中的不外乎就是她的手段胆识……以及这一分重情重义么?
抱拳应了声是。二人与容洛又提了些朝中的案子与世事。因是宁杏颜傍晚还需当值,天有些暗沉时四人便一道出了传金楼。
“重澈此时当是在府中吧,我也没听说他去安兴坊这类的地方玩,想来平日还是时常在府中的?”
行到前头,庄舜然二人才欲与容洛告辞,便听得后头的宁杏颜似是不确定的同容洛说了这一句。
“尚书今日病了,清晨时臣去送这季的账册,白鹿也说今日不见客。”顿了步子,徐云之扯紧蓝色的毛皮披风,回身同容洛说道,“侍郎也说尚书告假,怕是明日的参朝也没法去了。”
容洛眼中水波微微一晃。轻轻一颔首,她对身旁的何姑姑吩咐:“本宫骑马去。”又看庄舜然,“一会儿本宫让恒昌与你去取信,便不用你送到府中了。”
见她接过何姑姑递来的幂篱,庄舜然踌躇两步,一步上前问道:“殿下是要去与重尚书问清此事么?”
容洛颔首,“他能知的事,为何我不能知。这里头总要有个明白话。”说罢,低首与恒昌叮嘱二三,又听了宁杏颜一句雪天路滑,便一抖缰绳,往重尚书府去了。
三人在店门前看她绝尘而去,不多时,宁杏颜亦翻身上马。徐云之与她躬身拜别,回头就看见庄舜然怔怔看着容洛离去的方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翛然低声一哂。
“你就莫肖想了。”
徐云之朝手心里呵了口气,劝道:“殿下心里有个重澈,旁人都没法入她眼。你就算瞧得再多,一眼又一眼,可有哪一眼是你的?倒不如学学我,看着她,盯着朝上,种种花。倒没那么难受。”
庄舜然回身看他。骤然絮絮雪花落下来,一片落在他眼睫,一片落在他掌心,没一瞬都融成了水珠。他低头瞧着掌心那粒汪汪的珠子,将右手紧握成拳。
“倒不是不清醒。只是忽然觉着先来后到此事实在不近人情……不甘心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八更。
第135章9。19晋|江独家发表
◎坦诉。(已替换)◎
这心意昭昭,却如何都不可能传进容洛的耳朵里。
在尚书府前下马,容洛的到来让白鹿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而不见客这一条,对容洛亦是永远都不会奏效,当下让人领了马匹去马厩,白鹿便直接将容洛引到重澈住的院子。
“公子早晨起来就不舒服,发了两回热,刚刚还在看账册,好容易才睡了。房里头有热茶和书,公子醒着也会给殿下看,奴照顾不周,便请殿下恕罪了。”白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室中昏暗,余晖自窗棂投进室中,与火盆的红光交叠在一起,隐约可见案后伏着个人。见容洛颔首明白自己意思,白鹿垂首躬身,掩上门退了出去。室中便就只剩了沉睡的重澈与容洛二人。
上回来重澈府中已是两年以前,她也未曾到过重澈住的地方。走到案前,容洛跪坐下来,看了看睡着的重澈,便扭头开始打量起他的住所。
尚书府很大,多也有沾了霖荣郡主的光柏羏⑥②⑦。相比外头的山水交叠的隐隐奢华,这间屋子倒像极了重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