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玉的言语像一兜酒,不停地顺着毛,顾小灯也许不好糊弄,但他很好哄。
他抱起小配,贴着它的脑袋,小配的耳朵便竖竖垂垂地弹在他两颊:“那从不好的开始打量起来吧。那个谁,就是苏明雅,好些年了,他怎么看起来更病弱了?我记得他十五六岁的时候,身体明明变好转的。”
顾瑾玉凉凉地说:“贱人自有天收罢了,病该病,弱该弱,他自得受着,谁叫他那生身父母执意要高龄生他到人世间,换做家底薄些的,哪能容他把灵丹妙药当饭吃苟活到今天。”
顾小灯心想,那我治他的血岂不是白流了?也罢,听天由命了。
“苏家是什么境况啊?他病歪歪的,竟还当了宰相,苏家没落了吗?”
“没有,苏家是一股绳,很难撬墙角,不像顾家这么好分化。”
顾瑾玉又弹起琴,拨的是越人歌。
“他的长姐是后宫之中的贵太妃,膝下所出的女儿高鸣曜在去年封王立府;他的二姐苏明良,也就是你小舅安震文的妻子,主攻苏家文治;他的三姐苏明韶,则主掌武权,手里有并非虚衔的兵权。苏明雅一个人不可怕,麻烦的是他背后这群团结一致的人,从他们本家到旁支,无一不秩序森明,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百年大族。”
顾小灯隐约觉得曲子抓耳,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他们还是第一世家?”
“没事,第一权臣是我。”顾瑾玉拨着琴,努力突显出文雅的一面,“我一个顶他们一窝,见了我都得夹好尾巴。”
顾小灯上上下下地看他:“哦!”
顾瑾玉:“……”
“对了,苏小鸢如今怎么样了?”
顾瑾玉神情一言难尽:“跟在苏明雅周围,很恶心。这人以前会易容成你,但现在他比你大五岁了,易不过来了。”
顾小灯听了脸色也是精彩纷呈:“他画了那么多我的画,该不会是对着易容的苏小鸢画出来的吧。”
顾瑾玉看了他一眼,对他低估自己的分量无可奈何。
顾小灯又想到一事:“刚才听到他说,守毅在他们家,他和他们的关系很好吗?”
“守毅和那四王女高鸣曜同岁,他这几年在宫里进出的多,和高鸣曜接触的也密,自然而然就熟络了。苏家又还有安震文,他那个蠢货,自然不免被亲缘友伴拉扯着去。”
顾小灯抱着小配凑过去看他:“守毅哭诉你弃顾家,你也在顾家土生土长了小半生,你要是给他几分温情,也许他也不会想往苏家跑,看你也没长一副薄情相啊。”
顾瑾玉屏住呼吸,想着自己的脸除了尚未消失的淤青,不知是否有污秽,是否不戳他审美:“我……也不是一味薄情,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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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自有一本账。”
顾小灯顺口就问:“成(),那我在你大将军的账本上是个什么情况?
山有木兮的调子弹错了?[((),顾瑾玉低头假装专注,脊背僵直:“记得密密麻麻的。”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蚂蚁?!”
“是我用词不当。”顾瑾玉立即改口,“是星星点点,从萤火之辉,到日月之灿。”
顾小灯莫名其妙,心想谁家账本会发光?
日暮之时,顾小灯和顾瑾玉回了顾家,他心中半是因苏明雅惹出的郁卒,半是外出透气的松快,原本整体心情尚可,谁知刚回到东林苑,一见必经之路上杵着一个不待见的高大身影,心里的火便又蹿了起来。
葛东晨在这路上等了一个下午,狗一样蹲坐在路旁的灌木前,拨着脖颈上戴着的什么项链出神,忽然像嗅到气息一样抬头,一双眼睛锁定了顾小灯,顷刻就变成碧色了。
他不太利索地起身来,身上和顾瑾玉斗殴出的外伤看着吓人,半张脸青紫交加,险些变成一个对称的猪头。
他拖着骨裂的腿朝顾小灯而来,还没说什么,只是唤了声“山卿”,顾小灯就大步朝他过来,气鼓鼓地使出一招铁头功,把脑袋往他胸膛上一怼,自己后退两三步,成功把葛东晨撞翻。
葛东晨栽在地上没能爬起来,就听顾小灯咬牙切齿的驱赶:“这里不欢迎你,你滚,滚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见他要走,葛东晨立即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刚要抱住他小腿,默不作声的顾瑾玉便冷不丁地给了他一踩,几乎碾碎他几根手指。
葛东晨咽下喉咙中的呻|吟,他没有躲避,千钧一发之际,袖口中钻出两只细微得难以察觉的蛊虫,红色的一瞬小心翼翼地附上了顾瑾玉的靴子,碧色的则钻进了顾小灯的衣服里。
顾瑾玉并没有察觉到细微的变化,他一手拎着路上顾小灯看中的的零碎东西,一手勾着两个木面具,安静地跟在顾小灯身旁。
葛东晨摊着扭曲的手起身,无声地凝望着他们,直到半晌之后,碧色的小蛊虫夹着翅膀虚弱地飞了回来,虫蝇般停在他肩膀上,很快便融化成了一点污迹。
葛东晨盯着肩上那本该无坚不摧的罕见蛊尸,死气沉沉的心海里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顾小灯身体里……难道流着什么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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