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继续去找王妃。我四舅呢?”
“舅老爷累趴窝了。”罗雨耸耸肩。
楚翊带着老婆的兄弟们,继续朝沅江下游搜寻,用脚丈量着渺茫的希望。他必须动起来,来消耗一部分悲痛。于章远他们陷入一种绝望的沉默,比哭泣更令人揪心。
冷风送来隐约的马蹄声。
楚翊的心抖了抖,只见一星火光正在视野中放大。是有人手持火把,沿堤岸旁的土路飞马驰来。
一定是来报信的。
火光越近,他的呼吸越急。心跳隆隆如雷,在耳中激荡,几乎盖过了越发响亮的马匹奔腾声。他口干舌燥,像犯人在等待判决。心口涌动着一团沉重的东西,是热望,是恐惧。
近了,已经能听见马儿呼哧的鼻息。来人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坏消息?
“报——”
楚翊的心猛然被一根细丝提了起来,浑身发麻。
“禀报王爷,人找着了!还有气儿!”
楚翊顿然松弛下来,仿佛一座大山从背上移开了。喜悦掺合着哽咽,从胸腔一股股往上反。他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喘气,双腿一软,跪在岸边。
“天呐!”报信者慌忙滚落马鞍,奔下江堤,也跪下来,“王爷,小人岂敢受此大礼!折煞小人了!不是我找着的啊,是个渔民——”
“快,快带我去!”
“那渔民说,叶侍卫的生命力顽强得惊人,爬进他家一艘停在江边的废弃渔船,然后就昏迷在里头。万幸啊,没一直泡在冷水里……已经送进城了,现在全城最好的郎中都聚在衙门会诊……”
楚翊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城的。只觉得路漫长极了,马跑得好慢,而且还逆风。不过,凄冷的月色却变美了。
他跳下马,从府衙角门狂奔而入,直奔东北角他们下榻的小院。进屋时,被门槛绊得踉跄一下,连滚带爬。
正聚在客厅商讨的郎中全都吓了一跳,以为什么猛兽闯进来了。直到楚翊抬头,原本就在府衙当差的郭郎中才认出,原来是温雅得体、端庄贵重的宁亲王啊。
别的市井郎中都不懂,为何一个侍卫会被如此看重。当时,郭郎中头头是道地解释:这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侍卫,从小的玩伴。出了事,王爷回去没法交代。而王爷呢,显然是惧内的。
“小五,人呢……”楚翊仓皇张望一下,绕过屏风,来到其后的卧房,看见床上安然静卧的少年。这一刻,他才真的确信,对方回来了。
楚翊往前冲了一下,又摸摸衣物,怕周身湿冷的寒气激到小五。他慌忙甩开斗篷,脱了外袍,扑到床畔。又把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呵热,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去握少年藏在被子下的手。
热乎乎的,真好。
“臭小子,哥哥我要被你吓死了。”楚翊把小五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凝视对方红润的面颊。对男人而言过于纤长的眼睫,蝶翅般悄悄歇落在卧蚕处,根根分明,叫人忍不住想去数一数。花瓣般的唇,涂了蜜一样润泽。
但楚翊没有去落下一个吻。他爱小五,只有爱,还没有欲。
见小五气色不错,他彻底放心了,目光落在对方洁净的领口。更衣了?没错,当然要换衣服,还得擦洗身子。也不知侍候小五的是男仆还是女仆,多大年纪……他心里居然有点别扭,旋即自己都觉得可笑,这有什么啊。
“我也好累,我们一起躺会儿。”楚翊溜边侧卧,不错眼珠地盯着小五沉眠的侧脸。鼻梁依旧英气挺秀,只是气息短促不稳。
应该没受伤吧?楚翊掀开对方盖至胸前的棉被,扯着领口向里张望,胸腹一片光洁。胸前缀着两颗茱萸,块块分明的腹肌,随呼吸而起伏,犹如一匹雪锦在溪流中波动。
“没伤着就好……”
忽然,楚翊觉得如芒在背,那是被人盯住的不适感。他猛一扭头,见几个郎中正在自己身后围观,面面相觑,用看禽兽的目光看他。
“王爷,你咋上床了?”郭郎中犹疑道,“现在,他这个状态,实在不适合……”听说过陪嫁的会成为通房丫头,没听说过通房侍卫啊。不过也不奇怪,贵胄子弟欢乐多。
“你们怎么还没走?”楚翊莫名尴尬,像被当众戳破了什么并不存在的歪心思。紧接着,他心里一沉,去探少年的额头。
烫得像火炭。
双颊潮红,不是气色好,而是发烧!高烧!自己真糊涂,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连这都没注意到。楚翊一骨碌下了床,整整散乱的衣衫,急切地低声询问众郎中:“怎么没冷敷祛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