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请来上司,通政司的一位参议。参议双手接过奏折,殷勤一笑:“无妨。下官会送回架阁库,妥善封存。”
楚翊却又将折子拿回,诚恳道:“这封奏折对我意义非凡,是先皇留给我的最后的墨宝。可不可以,由我亲自去封存?”
“这……”参议有点犯难。
“你看,这上面还写着,‘九弟辛苦,途中珍重’,”楚翊给对方展示朱批,真情流露,动容地红了眼眶,“说实话,我实在舍不得交回来,但是朝廷有规章制度。”
参议哪敢质疑皇家的手足亲情,取了钥匙,将这位皇九叔引至架阁库。陈旧的纸张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防蠹防腐的熏香。
楚翊跟随参议的脚步,穿行于封存着各类章疏、廷寄的松木架之间。良久,对方步履一顿:“按照落款时间,这封奏折存在此处即可。”
楚翊扫一眼架上的木签,记有详细的年月及地点。他不经意地夸道:“你很娴熟嘛,在这书山纸海之间,一下就能找到位置。”
参议笑得谦卑而得意:“不难,都标好了的。”
楚翊将奏折放在对方指定的位置,又恋恋不舍地拿起,悼念的目光反复扫过朱批。他久久不语,不时以袖口拭泪,侧目道:“不好意思,本王失态了。”
“王爷慢慢缅怀,下官先行告退。待王爷离开时,下官再来锁门。”
参议的脚步声渐远。房门开合,确定对方已经离去,楚翊瞬间敛起哀思,将手里的折子放好,穿行于林立的木架间。
“晟州,翠屏府……你在哪呢,快吱一声。”他快速走动,同时扫视各类标签。良久,脚步一滞,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他飞速翻阅各类旧折,不时侧耳聆听周围的响动,随后通通归位,离开架阁库。
调阅旧折并不难,但那样会留下记录,而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翻旧账。想掣肘三哥,仅凭几句顺口溜是痴心妄想。
第75章拐走美人出远门
从通政司出来,楚翊在罗雨的陪同下,到自己的棺材寿材铺转了转。
聘请的掌柜将账册给他过目,顺都大小官吏,谁家最近办了丧事,亡者何人,用的什么棺木,一目了然。
为了提升自己的人缘,楚翊一般都是“买棺材赠寿材”,木料不甚名贵的棺材只收工钱。所以,他的店铺一直在亏。但他依然要开下去,这是他独有的交际方式,广交朋友又不会被参结党。
整座都城的官吏,但凡家里死过人,多少都跟他有点交情。虽然不深,但说起他时,都会附带一句:九爷这人不错。
“亏损太严重,得想办法开源。这样吧,增加一支哭丧队。”楚翊对掌柜道,“事主置办东西时,问是否需要增加哭丧人数来壮门面。如果需要,你就去我府里找王喜,让他派家丁丫鬟去哭。根据价位高低,分为哽咽、啜泣、嚎啕,上气不接下气,打滚儿蹬腿哭。”
掌柜点头称是,说王爷头脑灵活。
楚翊又问:“我吩咐的那些东西,做好了吗?”
“做好了。”掌柜将楚翊引至仓库,展示货品。
铺子里做纸活儿的几个师傅,已经按照楚翊提供的技术和模板,做了一批会动的春宫图,共四十多个。风月无边,春色满眼。
他拿起一个转了转,却没好意思凑在眼前看,安排道:“悄悄出货,高价卖给那些纨绔子弟,至少卖到五十两。只卖这一批,因为马上就会有商人争相仿造,到时这玩意儿就不值钱了。”
尽管最近手头宽裕,楚翊还是在尽可能的攒钱,作为老婆本。虽然,他的意中人是个粗枝大叶的习武宫女,但在他心里,她也是值得捧在手心的公主——他一个人的公主。
他要为她筹备一场盛大的喜宴,红毡铺遍整条祥宁街,家家户户红灯高挑、喜字贴遍,流水席彻夜不歇。他希望,那之后的很多年,百姓谈起宁王妃过门时的盛景,仍会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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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好天气,淡淡秋意几许。
街上残留着烟火气。昨日中元节,有的百姓除了家祭之外,还沿街设香案,以安顿无人祭祀的孤魂。这样的善举,被称为“中元普渡”。家境富裕的,还会做水陆道场。
朝廷也给百官三天假期,用以思悼先人。
出城与公主汇合前,楚翊路过了一座门楣古朴的宅院,匾额“袁宅”二字秀逸遒劲。这是养母袁太妃的娘家,其弟刑部右侍郎袁鹏现居在此。
袁太妃视楚翊如己出,按理说,他与袁鹏虽不是亲舅甥,但有这一层关系在,也该相当熟稔,互相倚仗。但事实并非如此。
袁家书香门第,袁鹏为人端方刚直。上个月,他曾在朝会上言辞犀利地反驳楚翊。不过,他对事不对人,对瑞王和主管刑部的庆王,也是毫不客气。而在朝堂之外,他与楚翊几乎没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