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登,再骂一句试试!”楚翊的咆哮更加高亢,也瞬间冲动了。老丈人的弱点是“爱面子”,他的弱点是“爱妻子”。
“我不是!”叶星辞提起立在柱旁的长枪,枪刃划出银弧,越过桌面直指父亲,“我已不在族谱里了,我的成就,与你无关,也不会变成你这样的军阀!天下大定,我就解甲归田。你休想通过我,把江南那一套世家门阀的烂做派,输送到大昌去!”
这是他第一次公然谈起未来的打算。在父亲提出让妹妹当皇后前,他只是偶尔想一想以后的日子,此刻才真正决定。
楚翊动容地看着他,喉结发颤。
叶霖那一边,像太阳提前落山了,脸色黢黑。敢怒不敢言,继续生窝囊气。
叶星辞敛起灼人的锐气,放下枪,坐回椅子,恢复冷静:“还能继续谈吗?”
父亲垂首不语,像只老鹌鹑,由二哥接替。
二哥也慑服于叶星辞的气势,格外心平气和:“我想,悄悄把兆安的家人们接到这边来,就安顿在我那。母亲,大哥三弟,还有女眷和孩子们……一旦起义,我来照顾他们。”
叶星辞反对,并做出自己的安排:“一路都在齐地,变数太多。走水路去江北,吴将军会接应。慢慢撤,先走家私,再走人。具体的,之后再议。”
二哥看一眼沉默的父亲,沉思片刻,点了头。
“小妹怎么办?”四哥忧心道。
二哥无奈:“她贵为皇后,只能留在宫里,有小姑照顾她。小姑和皇上很亲近,皇上登基她也出了大力气。”
叶星辞叹了口气,让二哥务必提前通知小妹,避到小姑身边。
接着,二哥又提出,叶家在江南有一百多万亩田地,都是获封赏和真金白银买来的。战后,要保留。
“经核查,有强买的,必须退田。若没有,则可保留。”楚翊干脆地同意了,“事先声明,新政一定会推到江南,田产越多缴税越多。将来若敢抗税,我绝不姑息。”
叶二又提起爵位,父亲还封定国公,世袭罔替。
“‘定’字太重,封祥国公,降等袭爵。”楚翊的语气不容置疑。
父子俩交头接耳。虽然世袭递降,但只要家中出了能人,考取功名,则可逃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困境。眼下,先保住根基。至于和老楚家结亲,有的是机会。
“好。”叶二替父答道。
这时,叶星辞低声提醒了一句。楚翊拍了拍额头,表示自己疏忽了,问道:“贵府有多少仆人?”
叶二说不知道,大概几百个。
“四百六十个。”一旁的罗雨居然知道,“我听李夫人说的。”
叶霖轻嗤,有点不屑,终于找到话头打压狂妄的李氏:“她懂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不管家,连数都不识。”
他抬手召来水榭外的叶荣,问兆安的家里有多少仆人。
对方道:“回老爷,截止上次回家,所有的管家、家丁、屋里屋外的丫鬟、老嬷嬷、车马夫、工匠花匠、厨院的……这些人加起来,有四百六十人。后来又添没添,不晓得。”
叶霖自讨没趣,摆了摆手,又陷入生窝囊气的状态。
“主人撤走后,仆人得遣散,不能把那么多人丢在那等死。”楚翊冷声道,“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叶二面露难色,暗自嘀咕:“我就说他妇人之仁。”
“王爷宅心仁厚,我同意他的看法。”叶霖突然开口,神情亲切了几分,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处境,“那就这样,留一个忠心的管家。在主人过江之后,遣散所有奴仆,发点安家费迅速出城。王爷以为如何?”
楚翊默许。
叶二低头一叹:“我和大哥、三弟的岳丈家,恐怕要受牵连。”
“牵涉太广,万岁不会大动干戈。真要株连九族,早朝得少一半人。”叶霖淡漠地饮茶,抛弃了三个亲家,“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天下大义,顾不得他们了。朝廷不是重启议罪银了么,散尽家财,总能保条命。”
叶霖当即写下密信,交给叶荣,派亲兵与其同回兆安,给家里报信。叶星辞派出于章远和宋卓,带几十弟兄,改扮为齐军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