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踏杠,又上拶指。即拶子套入十指,用力收紧。乔哥被夹得呼天抢地,十指流血,仍坚称不知情。
推官叫他再想想,随后与同知和通判低声商议,说王爷遇险一事已传到顺都了,今早收到六百里加急的廷寄,圣上动了气,责令翠屏府尽快缉拿元凶。
叶星辞能听见他们谈话,心想,这乔哥还要遭罪。
这时,一旁有个小吏提议:“把他老婆拿来审问。”
叶星辞眉头一皱,立即朗声道:“不行,你没有证据证明他妻子参与其中,就不能捉拿她。不能为了破案,就不择手段,罔顾王法。”
楚翊转过头,赞许地瞥来一眼。推官也有点诧异,似乎在想:这小兄弟险些丢了命,面对“仇人”还能如此冷静理智,真不简单。
随后,乔哥又挨了夹棍。
夹棍是公堂上最重的大刑,刑具也大。用三根相连硬木棍夹挤脚踝,若夹得重,受刑者往往重伤,甚至被夹碎踝骨致残。其暴狠惨烈,叶星辞还得头一次见,不寒而栗。
乔哥的惨叫响彻大堂,楚翊刚要抬手叫停,叶星辞已快步行至堂中。
他先推开施刑者,松了夹棍,又面朝主案,语气干脆:“我信他确实不认识其他凶犯。不是我心软,而是凡事要讲逻辑。谋害九爷的人为了稳妥,一定不会雇佣同村的渔民,甚至可能相隔几十里。普通人藏宝贝,还东藏一点西埋一点呢。乔四喜挨了这么多打,也没胡乱攀咬,我看他是个老实人。那艄公不好找,我有办法把另外两个凿船的揪出来,他们或许知情。”
叶星辞面向被折磨得满脸是泪,惊恐万状的乔哥,冷然喝问:“再见到跟你一起动手的两人,能认出来吗?”
乔哥连连点头,说记得样貌。
叶星辞叫人将他收监治疗,随后走向二堂,黑色劲装包裹的柔韧腰肢轻轻一拧,很可爱地朝楚翊勾了勾手指。楚翊被勾了魂儿似的跟上去,几个主审官吏随后。
叶星辞闲适地抱起双臂,道:“九爷,我这有个计策。让一些差役放出话去,就说乔四喜已招认所有同伙,至此凶犯已全部捉拿归案。这样,可以麻痹敌人。不能由官府明文发布,否则就是欺君了。”
他转着清澈灵动的双眸,对楚翊嘻嘻一笑,继续道:“然后再以某富商的名义发布悬赏,说在渡口遗失了一块家传宝玉,诚邀十里八乡水性好的小伙子都来捕捞,捞着的赏银千两。届时,就让乔四喜暗中观察,辨认出另外两人。我猜他们会露面的,因为他们本就胆大又贪财,怎会放过这种机会。他们会想,反正官府都结案了,抓了两个倒霉蛋,没人管我们了。”
这些,都是从楚翊的著作,他最爱看的兵书里提炼出的。
几个官吏连连说妙。
楚翊眼中闪过欣赏,目光落在那对不久前才吻过的唇上。能甜蜜地亲吻,能大快朵颐,又能道出妙计,真是张好嘴。他附和:“英雄所见略同,我正有类似的想法。”
“什么略同,明明是我先想到的。”叶星辞不服。
楚翊哄道:“好好好,是你启发了本王,行了吧。”
见这侍卫如此嚣张,几个官吏面面相觑。公主的陪嫁侍卫都敢这么对王爷讲话,那公主还了得?看来王爷果真惧内,在家不一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楚翊想了想,另提一个办法:“冬天水凉,这么高的悬赏,老人孩子都会没日没夜的下水去找,容易伤了民众的身体。不如改成,举行冬季泅水比赛,只准青年男子参加,优胜者赏银百两足矣。集中在一处报名,叫乔四喜暗中盯着。”
经楚翊一说,叶星辞才意识到,自己的确考虑不周。回到住处,他泼墨挥毫,绘就惊世之作——一个正在江里奋力游泳的小人儿,又在一旁添了一堆银锭。
楚翊扒了个柑橘,边吃边凑过来看,哈哈大笑:“这是什么啊?”
“比赛的告示。除了字,最好再贴上这样一幅画,内容一目了然。”叶星辞鼓着脸呼呼吹干墨迹,语气却是与表情截然不符的严肃,“因为很多百姓目不识丁。像乔四喜,他看着大堂里的楹联发懵,我才发觉他不识字。或许,另两人也不识字。”
楚翊有点惊讶,这倒是他没考虑到的。这臭小子的观察力简直可怕,待他长大成人,阅历更丰富,只怕没人驾驭得了。
“你说得不错。”楚翊也怡然提笔,在画作的远处勾了山峦,近处添几根枝杈。寥寥几笔,便勾勒出空阔悠远的深邃感,意蕴顿生。
“不错嘛。淡墨轻岚为一体,墨韵十足。百年之后,不失为臻品呐。”少年满意地打量画作,“不过添了几笔,就顿时增加了深度。逸之哥哥,其实你也增加了我生命的深度,表面看我还是我,其实内里已经是你的形状了。”
“噗——咳咳——”楚翊被橘子的汁水呛着了。为了堵住小骗子的嘴,别再说出生猛之词,他慌忙朝对方口中塞了一瓣橘子。少年笑嘻嘻地咬破橘瓣,滋——一股汁水迸溅而出,正中楚翊面颊。
“抱歉啊,呲了你一脸……”
楚翊心跳如骤雨打芭蕉,愣愣地杵在原地,任由少年帮自己擦脸。谁知对方竟猛然欺近,微微仰头,大胆舔走他嘴角的橘子汁!他感觉自己被熊舔了,刺啦刮走一条皮肉似的,脸上烫得发疼。
楚翊故作镇定,挑了挑眉,低沉道:“你不是说,再主动亲我,就把嘴缝上吗?”
“谁亲你了,我帮你擦嘴而已。啊,下巴还有。”叶星辞再度靠近,笑得烂漫无邪,灼热的鼻息烧在楚翊脸上,像喷火的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