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孩子,”姑姑说,“你去找你姑父书房里的书柜找,协议就在靠门那头最下面放文件的盒子里。”
“我……我知道了。”赵平有些茫然,他其实并不太想哭,但很多眼泪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像开闸放水似的。
“拿着这份文件,你想去告他遗弃罪,去跟他断绝父子关系都随你,”姑姑叹了口气,“平儿,你老是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以后别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了。”
剥开的安定一直放在桌上没有动,赵平在书柜里很容易地就找出了那份过继文件,上面签着姑父的名字,赵业明的名字,还有姑姑和妈妈的名字。
他拿着这份文件,一遍遍从头读到尾,他坐在狭窄的行军床上,流泪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许多年的委屈全都吼叫出来。
这份文件是他的自由,是斩断他和赵业明之间关系的一柄快刀。
赵平的手死死地扣着身下这张行军床的床沿,它很旧,很窄,但这对自己来说已经足够了。
展宇回家的时候买了菜和水果,赵平周末要来,家里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这段时间展宇从没在家里开过火,一日三餐都在医院的食堂里随便吃点儿。律所每天都给展宇反馈赵业明的消息,他似乎消停下来了,这一周的时间里他只出门打过一次牌,其余的时间都没从那间出租屋里出来过。
展宇每次收到律所的消息都很想跟赵平联系,拿起手机却又放下,实在忍不了的时候,就点开赵平那条语音信息反复地听。
“进来了,这边灰有点儿大。”
听得次数多了,展宇觉得自己似乎能听见那里面灰尘弥漫在空气中的声音。
原本那么好的恋人,越来越黏自己的赵平,就这样毫无过渡地冷下来,展宇受不了,他想赵平怎么这么能忍?为什么就在这件事上这么傲气?为什么就不能纡尊降贵的来拖累一下自己?
他决定再跟赵平见面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话给逼出来。
按下指纹,密码锁“滴答”一声就打开了,展宇进门的时候正思考着要如何“逼”赵平,却看见鞋柜旁边摆着一双不属于自己的鞋子。
一双干净的马丁靴,一只立着,另一只倒着,似乎脱下来的时候鞋子的主人很疲惫,任由鞋子凌乱的倒着,展宇一眼就看出是赵平的鞋。
“赵平?”展宇往屋里喊,“平儿?”
客厅方向有低低的“嗯”声回应他,低得几乎要听不见。
展宇把手里的购物袋往地上一放,鞋也没顾上换,冲进了客厅。
沙发上没人,阳台上没人,厨房里也没人,展宇找了一圈,才发现客厅的帐篷里有一个人。
赵平抱着腿,头埋在两个膝盖中间,蜷缩在那一架一直支开的帐篷里,团成了很小的一丸。
“平儿?”展宇心里狠狠揪了一下,慢慢朝帐篷走过去,蹲在赵平面前。
“你怎么了?”展宇问。
赵平抬起头看着展宇,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眼白里全都是血丝。
这段时间赵平强装的平静,冷静,理智,独立,全都粉碎了,露出外壳下面羸弱不堪的脆弱和无助。
“怎么回事?”展宇什么都顾不上了,去他的吵架,去他的“你别管了”,他摩挲赵平消瘦了很多的脸颊,亲了亲他带着咸涩泪水味道的眼皮。
“展宇,”赵平伸出胳膊,很慢的,摸摸索索地抱住了展宇,低哑地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不会,我不会生气了,我就是想让你相信我……”展宇严严实实地搂着赵平的后背,也扑进帐篷里,“怎么这样了?跟我说说?”
“我相信你的,”赵平喃喃地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