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拿破仑,芋泥麻薯盒子,还有一个芒果千层,”赵平把声音放缓了,并找着借口,“芒果千层放久了不好吃。”
展宇似乎翻了个白眼,赵平没太看清楚,但展宇走过来了,赵平能看出来。
“烟。”展宇摊开手。
“嗯。”赵平把左手的烟盒先递了出去。
展宇点了烟,坐在了赵平旁边。
“对不起啊。”赵平垂着眼睛看自己的手腕,看不清。
“用不着,”展宇挑了挑眉毛,呼出烟来,浓重一团雾气,“你谁啊?跟你不熟。”
赵平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没交情”这句话是赵平说出口的,有些话伤人,但话说出口了就覆水难收,展宇没要吃的,却要了烟,看来这个坎儿是不好过去的。
赵平抽出一只烟,也点着了,默默盯着烟头上明明暗暗的火星,暗自觉得难过。
搞砸了,大概自己又搞砸了。
展宇也抽烟,他们就这么并排坐着,一时间沉默中只听见隐约的风,没有人说话。
许久,展宇灭了烟头。
“那是你爸?”展宇起头打破缄默,单刀直入地问,“你跟他长得不像啊?”
“嗯,”赵平下意识地回答,然后又摇头,反感地否认,“我没有爸。”
展宇点了点头,在赵平这段前后矛盾的话里,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求甚解,还是能听懂些什么内涵。
但这些都不太重要,在展宇包容或者无所谓的态度里,赵平似乎是找到了黑暗中像裂隙一般的窄小出口,他想透口气。
一小会儿之后,赵平盯着面前的一小团烟气,小声对着空气说,“我长得像我妈妈。”
“啊,”展宇回答,“儿子都像妈,我就像我姥爷。”
赵平笑了笑,他们的对话语速都很慢,赵平是说得困难,展宇嘛,赵平想他可能是天生说话就这么慢悠悠的。
又过了一会儿,赵平没头没尾地对展宇说“谢谢”,又说,“对不起啊。”
“嗯?怎么了?”展宇没听懂一样,问,“你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在展宇这儿,有些事不用说那么开,很多情绪,矛盾,说出口的话,都在发生的那一刻之后成为过去,像是在海里落进一滴水,涟漪之后总归会变成平静,耐心等着就是了。刻意辩白,反而显得小题大做。
但赵平似乎不是这样认为的。
“我气上头了就这样,”赵平苦笑了一下,固执地逼自己说下去,“总之……不是真心话,对不起……还有上次打你的事。”
“嗯?这是要跟我一笑泯恩仇了?”展宇笑着,伸手弹了一下赵平发梢的剪影,“别呀,泯了我都不好意思找你要吃的了。”
他想弹那缕头发很久了,赵平的头发似乎永远都不会混乱,永远清爽干净,永远修剪得体,就连第一次见面扇展宇巴掌的时候,他头上的头发也威风凛凛的,气势十足,除了今天晚上。
那缕头发在赵平刚才在楼下,在展宇手臂里挣扎的时候,就从头顶落到了前额,划过了赵平的眉毛,发梢落在泛红的眼皮上,眼角上,展宇止不住想去看,看完又觉得自己的眼皮好像也痒起来。
展宇弹头发的时候觉得赵平可能会骂自己神经病,也可能用手直接把自己的手打开,但意外的,赵平什么都没做,愣愣的,就这么让展宇把头发弹到了头顶。
“你为了点儿吃的能上天入地吧?”赵平按了按头顶的那缕头发,把纸袋拽给展宇,“拿着吧,给你带,只要我来就给你带。”
那以后不来的时候呢?
展宇脑海里闪过这么个问题,又觉得自己太贪了,没好意思说出口。
“走吧,我得去看看姑姑。”赵平捏着已经自己熄灭好一会儿的烟头,站起来,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展宇跟在后面,同赵平一起下了楼。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赵平走路的姿势,不明显的,赵平的左腿稍稍有些吃不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