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听话,系安全带,”展宇像哄小孩一样哄他,“我们到了医院再睡好吗?”
赵平不再挣了,皱着鼻子,又有一些眼泪从使劲闭着的眼睛里挤出来,鼻音很重地跟展宇抱怨难受。
“我知道,忍一忍。”展宇把赵平脸上的眼泪抹掉,在他痛苦的眼皮上亲了亲。
车开出去的时候是下班高峰,老城区堵得像乌龟爬,展宇刚按过一次喇叭,赵平就在副驾驶不安地蹭着靠背扯了扯安全带,展宇就不再按喇叭了。
不按喇叭就堵得心焦,展宇不停跟迷迷糊糊的赵平说话让他保持清醒。
不管展宇说什么,赵平都只回答他一个“嗯”,他烧得脑子发昏,听不进什么内容,但还是乖乖地回答,后来让展宇问烦了,居然闭着眼睛伸手想去捂展宇的嘴。
那表情和赵平清醒时发怒的样子一模一样,但动作却像被拔了利齿的猫科动物,肉垫是打不疼人的。
出了老城区,展宇把油门踩到了限速,很不道德地插队超车,不过几分钟,车停到了医院停车场。
从家到医院的这段路赵平后来都记不太清了,他恍惚知道展宇一直在身边说话,中途似乎想让他在哪儿站一站,但赵平烧得太难受了,一点儿力气都不想出,带着对展宇盲目的信任,任性地往地上滑。
然后他似乎是被展宇抱起来了,轻飘飘好像在云里坐一辆颠簸的车。
赵平烧到了40度。
这个冬天格外冷,流感让整个发热门诊都挤满了小孩儿和老人,坐着输液的位置都得等,病床就更是奢望。
展宇跟同事打了个招呼,抱着赵平去了自己休息室输液。
赵平也许是真的不怎么生病,一旦病起来就特别忍不了难受,扎针输液的时候手一直往回缩,展宇不得不把他的手腕按在床上,力气大了,赵平的皮肉白经不住,手腕上就青一块。
展宇整晚一直都守着赵平,给他换额头上降温的毛巾,拿棉片沾了酒精擦他的手心和脚心,实在撑不住了就趴在赵平手边睡一会儿。
但就算睡一会儿,展宇也得扣着赵平的手腕。
赵平看起来是睡着了,但只要展宇稍一走开,哪怕是吃点儿东西拿杯水的功夫,他就像能察觉到,睡也睡不安稳,嘴里咕咕哝哝不知道说些什么,无意识的胳膊也动,展宇一直怕他把手背上的针给动歪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赵平的高烧才退成低烧,烧是退了,但嗓子疼咳嗽流鼻涕一样不落的,全都冒了头。
赵平醒过来的时候,展宇正趴在床边睡着,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很浓密,头皮几乎要看不见。
他轻轻动了动烧得酸软发疼的四肢,想碰一碰展宇的头发,才发现展宇虽然睡着,但手却一直都扣在自己输液的这只手上,他一动,展宇马上就抬头起来。
“醒了?”展宇轻声问。
展宇的眼睛看起来很疲倦了,但还弯弯地笑着,赵平一跟他对视,昨天发生过的事情就像从河道漫延出来的洪水,按也按不回去的在脑海里迅速摊开。
那些如果是假的,那假得也太逼真了些,但如果是真的……赵平脸发热,像是高烧去而复返。
“嗯……”他想说话,一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别说话,”展宇转身接了杯温水给赵平,“先跟你说身体状况吧,核酸是阴性,有肺炎的早期症状,还差那么一点儿就达到肺炎的诊断标准了,所以接下来你好好输液吃药,要遵守医嘱。”
赵平喝了口热水,静静地听着展宇讲话。
“鉴于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接下来的话你听着,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展宇没有笑,表情很认真。
赵平点了点头。
“平儿,昨天傍晚在家里的事儿,你还记得吧?”展宇问。
赵平又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展宇说,“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赵平看了展宇很久,先是摇了摇头,仿佛又很相信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