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病房,赵平才发现里面已经站了好些人,还有人陆陆续续进来。
就这么小小一间病房,挤得赵平觉得不太舒服,他沿着墙挪进病房里头的角落,和人群拉开最大的距离,对面儿看着他们。
一群白大褂围在病床四周,展宇居然站在人堆儿中间,看着像是一群人里的头头。
这么多人在,姑姑却还没醒,大约昨晚确实腾累,这时候她倒睡得很熟,赵平摸了摸她露在外头的手,是暖的。
“昨天做完的检查,都出结果了吗?”展宇翻着病历本问。
过了一会儿无人应答,赵平才反应过来展宇是在问自己。
“能拿的都拿了。”他从床头的柜子上拿了一叠大大小小的报告和片子,递给展宇。
“嗯,心脏彩超能看出来什么?”展宇抽出其中一张单子来,眼睛看着赵平,接着问。
“什……”赵平恼火,这问题问病人和家属,像话吗?
还没等赵平把这口火气发出来,话头就被旁人接过去了。
“提示心肌缺血,应该进一步做冠状动脉CCTA或者造影,进一步明确冠心病的程度,再确定后续治疗方案。”一个站在展宇旁边的小医生流利的回答。
原来不是问自己。
火气被生生憋回去的感觉不好受,赵平退回墙角,烦躁而无意义地盯着床头桌上一块儿斑驳的角看。
白大褂们又讨论了一会儿,赵平也听不进他们讲什么。
“……嗯,做过CCTA吗?”展宇又问。
赵平站在病房的角落里,手指抠着旧床头桌上斑驳的漆,等房间全静下来了,才发现展宇这次又是在问自己。
一抬头,一屋子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一群白大褂中间,展宇微微偏着头,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眯眯的,可恶地笑着,等赵平的回答。
那笑容的样式让赵平怀疑,展宇就是故意的。
“……抱歉,我还以为是问其他人,”赵平偏开眼神,“刚刚你问什么检查?”
“冠状动脉CCTA或者造影,”展宇一字一顿地重复,“做过吗?”
“做过,”赵平回忆着,“刚确诊的时候做过造影,大概五年前?”
“能找到当时的检查结果吗?”
“我得……”赵平深呼吸,“我得回去找找。”
“行,不过找到了也只能说做一个病程发展的参考,”展宇敲了敲床右边儿的挡板,“现在得重新再做,也是时候该做了,家属没意见吧?”
“能做CCTA吗?之前做造影,姑姑说不太舒服,”赵平转回眼神,盯着展宇的眼睛,“我了解过,CCTA是没有创口的,是吧?”
“很了解嘛,”展宇只微微惊讶了一瞬,干他们这一行,见过太多久病成医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更极端一些,要么极端迷信医生,要么就极端怀疑医生。
“确实CCTA更容易接受,不过没有造影那么准确,如果CCTA检查问题比较大,最终可能还是要做造影,毕竟是‘金标准’,能接受吗?”
赵平点了点头,重重呼出一口气,听着挺像叹息,“你是医生,你决定。”
这话说得有些微妙,既像是信任,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阴阳怪气,赵平一说完,刚才还在小声讨论的人们又安静下来。
“好,我看其他检查数值倒是符合CCTA的要求,”展宇轻笑了一声,“那就准备做吧。”
查完房,白大褂们就一窝蜂全从病房里退了出去,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得有点寂静。
赵平就这么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拿自己的手机,给朱莉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这天不能去上班。
“怎么在医院里?你怎么了?”朱莉的语气一下就急起来。
“我没什么事儿,是我姑姑住院,老毛病,你知道的。”赵平很不爱跟别人说自己家里的事儿,朱莉算能听见赵平说这话的一小部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