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只能乘舟前往,那舟小得可怜,除了舟夫外,仅能再坐三人。最终,上船的除了舟夫,便是李长曳丶陶勉与赵霆三人。
舟行一半,湖中波纹轻荡。李长曳心思一转,试图缓和气氛,然而,她一转头便对上赵霆冷冰冰的脸,顿时将话咽了下去。
赵霆低声咕哝了一句:「等着吧,过几天肯定会被参上一本。」
此话虽轻,却没逃过陶勉的耳朵。他侧过身,只一个眼神扫过去,便将赵霆未尽的话逼得生生吞了回去。
赵霆肩头微微一抖,别开视线,不再出声。
湖心亭是从前的一位皇帝为自己的宠妃所建,因她生前尤爱泛舟。传说宠妃因一杯毒酒早逝,皇帝悲痛不已,亲手设计此亭寄托思念。谁料几十年后,竟再有人命丧此处,平添几分诡秘的氛围。
此处位置隐秘,湖水环绕四方,仿若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天然密室。如今亭中空荡,仅剩一桌一椅,连杯茶都不见踪影。
李长曳环顾四周,眉头微蹙。这样的环境,显然不可能通过食物摄入毒物。可若中毒发生在宴席之时,线索牵扯更多,要逐一追查的话,案情只会愈发复杂。
亭中桌上摆放着一盏早已熄灭的烛台,旁边散落着一卷画轴和几样画具。
画轴展开了一半,是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中只有一女子的身影,女子衣饰华丽,珠玉点缀,每一颗珍珠都画得栩栩如生,几近巧夺天工。
然而,女子的面容却显得诡异,仅勾勒出眉眼部分,其馀部分全未着色,而眼角处竟带着一道鲜红的血痕,刺目骇人。那血痕顺势晕染开来,将下方的画面遮得模糊,隐约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点。
陶勉看着这幅画,缓声道:「此画出自宫中画师任成化之手,服饰部分乃他亲自绘成。据公主所言,昨日她特意命赵探花为画中女子点上五官。」
李长曳微微颔首,回忆昨日情景,确实如陶勉所言。
请心仪之人描绘自己的五官,倒也是本朝女子间颇为流行的一种风雅之举。她垂下眸,目光落在那诡异的血痕上,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
「这血痕,又是从何而来?」
陶勉的目光停留在画卷上片刻,神色难辨:「不清楚。」
李长曳注意到画轴的轴头,上面刻有一圈繁复的云纹装饰。她凑近几分,仔细端详,眉头微蹙:「这卷轴的装饰似乎……不太寻常。」
陶勉也察觉了异样。他缓缓接过这画轴,小心转动卷轴,目光落在装饰的边缘,仔细观察。果然,在云纹的暗处,隐隐露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尖微微发黑。
「毒针。」陶勉声音低沉,面色微变,「看来这画轴另有玄机。」
李长曳低声道:「昨天黄昏之时,天色昏暗,作画需要点灯,只是在这湖上,又有风,烛火摇曳不定,许是赵探花自己都未察觉画轴中的东西,就被这毒针刺了。」
她目光转向画上的血痕,沉吟片刻,又说道:「这血……」她手指轻点画卷,「多半是在被刺之后,他无意间抚过画面所留。」
陶勉闻言,目光微沉,冷静问道:「那昨日,这画轴又是何人递给赵探花的?」
两人目光一碰,同时说道:「任画师。」
第35章
画里探花(五)情深不敢诉衷曲,妙手……
亭内一时寂静,只有湖风轻拂,偶尔卷起些微波纹。
李长曳微微抬眸,正色道:「昨日,我确实亲眼看到任成化将这画轴亲手递给了赵探花。」
陶勉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此事确实得去找任成化问个清楚。不过……」
他还未说完便顿住,李长曳紧跟着问道:「不过什么?」
陶勉叹了口气,语气略带无奈:「不过此人不一定愿意见我们。」
任成化,本朝最负盛名的画师,乃吴公的关门弟子,三岁便能执笔作画,天赋卓绝。任家原本希望他走科举之路,入仕为官,可他偏偏不愿,执意以画艺为生。皇上看重他的才华,特赐他一座山脚下的宅子,甚至免去他的应酬烦扰。他住在那里,几乎与外界隔绝,终日沉浸在自己的画境中。
传闻任成化作画时,有许多怪癖,令人捉摸不透。其一就是他的画室向来闭门谢客,就连最亲近的仆人也不得踏入一步。他厌恶他人在旁窥探,甚至在作画之时,将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其二,便是他只为有缘人作画。任成化从不轻易为人画像,甚至连皇子都曾被他婉拒过。他声称,唯有与他有缘之人,他才愿为其执笔。而在他的有缘人名单中,目前除了皇上与公主,几乎无人可得这份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