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一时语塞,面面相觑。有人低声嘟囔:「你说的倒好,要是新来的县令怪罪下来怎么办。」
此时,一道清润却冷峻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为何会怪罪?」
众人抬头,只见门口走进一白袍男子,衣袂随微风轻轻飘动,他眉目清俊,面容温润如玉,嘴角含着一抹不动声色的笑意,让人不自觉觉得亲近。
原来是这凤州的新县令,陶勉。
衙役们瞬间收敛了方才的轻浮,站起身纷纷拱手行礼,脸上的轻蔑此时倒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陶勉大步走近,声音温润:「继续说啊,我倒是想听听,谁要把这案子结了。」
他目光一转,落在李长曳身上:「想必这就是那位李班头?」
李长曳微微一怔,与他目光相接,随即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平静:「见过陶大人。」
陶勉点点头:「刚才,李班头所说线索是什么?」
李长曳不慌不忙,指着桌上的包裹,将其中的平安被面缓缓展开。她手指一捻,捏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碎片:「这片金箔,是在裹着死者的平安被面中发现的。我怀疑,这或许是案件的关键。」
「金箔?」一名衙役凑上前,低头看了一眼,嗤笑道,「就这么一点,能值几个钱?哪能跟命案扯上关系?」
不等李长曳开口,陶勉的声音便淡淡响起,似带一丝冷意:「值不值钱,要看它在哪里出现,以及谁用过它。」他抬眸,目光如炬,「李班头继续说。」
李长曳微微颔首,沉声道:「它的价值不在大小,而在来源。这样的工艺,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而更重要的是,它被缝在平安被面的暗层中,这显然不是普通用法,更像是刻意隐藏。」
陶勉听到此处,垂眸片刻,修长的手指轻触那片金箔,眉头微蹙:「若这金箔与张齐之死有关,那樵夫和马贩子呢?他们身上是否有类似的线索?」
「目前没有。」李长曳回答得干脆,「但可以确定,张齐的死绝不是普通的抢劫杀人,恐怕与之前那两人脱不了干系。」
「那这被面又是从哪来的?」陶勉的语气更沉了几分。
「据死者母亲张大娘的说法,她是在城郊破庙的摊贩处买的。」李长曳的语气冷静,目光却有些凝重,「凤州这边寒衣节,家家都会求平安被面做冥衣。烧个地下的亲人防寒,但这些摊贩流动不定,要追查,还需费一番功夫。」
陶勉点点头,似在深思,突然转身面对众衙役,声音清润中透着一丝压迫:「李班头已查明此线索,这案子非草率能了,各位可还有异议?」
一阵沉默中,几名衙役相互对视,脚步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脸上写满犹豫。似乎有人想开口,却在陶勉的目光下咽了下去。
陶勉将手中摺扇微微一敲案几,虽动作轻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扫视一圈,声音低沉却坚定:「诸位,命案连发,凤州百姓人心惶惶。此案若不破,你们觉得,谁该担责?」
衙役们噤若寒蝉,一个个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陶勉敛了笑意,手中摺扇再度落下,声音更沉一分:「记住,衙门无能,百姓买单。今天之后,我不想再听到草草结案这种话。」
这话落地,厅内的空气几乎冻结。衙役们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低头拱手,连连应诺:「是,大人。」
李长曳缓缓疏了一口气,握着佩剑的手微微放松,却仍旧保持几分警觉。她微微颔首,与其他人一道,对陶勉行了一礼。
陶勉的目光淡然扫过众人,停留在李长曳身上片刻,眸中似有一丝探究,却并未开口。
等到一切都商议完,李长曳走出县衙时,天色已然暗沉。
街边,偶有行人低着头匆匆而过,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被拉得细长。
她拐过街角,步履未停。就在这时,晚风中忽然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
突然,李长曳感觉到背后有目光灼灼。
她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双深沉如井的眼睛。
一抹黑影立在远处的角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没有躲闪,甚至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人衣袖微微一荡,露出一道淡淡的暗纹,一片隐约闪烁的金线,勾勒出一个月桂枝纹饰。竟与她袖口的如出一辙!
李长曳心头微震,正要细看,那抹黑影却像是融入了风中,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抿唇收回目光,脚步却比刚才更快了些。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