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点头,眸中带着果决,坚定地说道:“是,晚辈记忆中,生母面容模糊,生父身份亦不详。只有兄长一个亲人。”
阿昭声音哽咽,低声问道:“在晚辈记忆中,自己是被母亲亲手抛弃的。既然无力将养,又为何要诞下婴孩?”
最后一句,阿昭的声音低沉,几乎低不可闻,若说无怨,几乎是不可能的。
国师沉默了良久,他安慰道:“也许她有她的难言之隐。”
阿昭轻轻一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失望,她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一字一顿道:“而我,本可以没有隐衷。”
忘尘闻言,哑口无言,他握着茶盏的手指僵持,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忘尘开口问道:“可否告诉我,你的本名?”
阿昭回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是在那一块三足金乌玉珏之中看到的刻痕,她如实回答道:“阿昭。”
忘尘从未见过那块玉珏的模样,只是听淳贵妃说过,那玉珏内里有一个“昭”字。
忘尘眸中深藏着旁人看不清道不明的情切,他缓缓开口问道:“是‘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的昭吗?”
阿昭并未否认,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是‘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的昭。”
这是兄长教会她写自己名字时所说的,意思是一个人若是没有精诚专一的志向,便不会有明辨是非的智慧。
字虽无差,可意却有不同。
言罢,忘尘也似乎有所感悟,他渐渐地重新看着这个名为阿昭的少女,像是真正地认识她。
第一次接触到对方的内心世界,已经是极大的进展,认亲一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激起阿昭的反抗心思,只会事与愿违。
阿昭在忘尘打算翻窗离开之时,开口问道:“先生初次相见之时,自称为惊羽,这是先生的本名吗?”
“我从未诓瞒小友。”忘尘留下一句话,便干净利落地翻窗离开了。
他动作轻且迅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一道打开的窗子,和桌上摆放的白玉盏,似乎并无任何证据可证明他曾到访。
阿昭微微抬起明眸,向窗外望去,夜空中繁星点点。
寒风清冷,枯叶飘零,似是对着某人诉说离别之情。
国师离开之后,阿昭房中的蜡烛也并未熄灭,反倒彻夜通明。
阿昭起身坐到书桌前,研磨墨水,手握一只狼毫笔,在纸上描绘着水渠的图样。
她这些天翻阅了不少东曌治水典籍,也在查阅澧南郡历代郡守留下的治水之策,集古人之智,聚书卷之慧。
她也在思考究竟怎样的水利设施,才能将水灾造成的洪水,在灾后彻底退却。
如今虽环海地区百姓免受水灾之苦,也投入到家园重建的工作之中,可是澧南郡偏海却又临近长河的百姓,因为灾后的水灾还未完全退却,现如今依旧无家可回。
一个城池的百姓,银陵城的人数并不算多,故往年的官员并未在意,让他们迁居或在灾前往高处避难,许多百姓往高山上逃跑之时,却不慎遇到土石流,因此丧命。
更何况,在水灾之前,那一个城池,是澧南郡各城之间贸易往来的必经之所,若真因此荒废了,需得重建新的贸易场所。
若来年水灾又至,银陵城会再次被洪水吞没,水灾若再蔓延向外……如此周而复始,澧南郡的百姓每一年都将遭受水灾之难,苦不堪言。
若是每年都需要在赈灾一事上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那么澧南经济又该如何繁荣?
这也是澧南郡一直被当地豪族乡绅占领,百姓因为被压迫苦不堪言,背井离乡者诸多,死在逃难路上者也有许多。
“堤坝可抵御洪灾,可泄洪一事,若是这水渠能修建明暗……或许石窦伏流,可以解百姓之忧。”
阿昭提笔落墨,她已经命人去查看那个被积水覆没最严重的银陵地图。
银陵地处官道,因为百姓们自发将城中积水引入护城河之中,也导致城外积水泛滥,城中百姓也与外界断了联系。
而东曌的官道也在此处断了一段,若是要传递消息,需要翻越一座高山,还要担忧山贼袭击,路过的富商或押送货物的镖局可谓是苦不堪言。
她发现此处有一处巨大的问琴池,此池已经荒废多年,从前有水在此处,人杰地灵。
后一夜之间,问琴池内的水全部流逝,十分古怪。
不过她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将聚集在护城河中的积水,引入问琴池中,银陵地势东南高西北低,正好可以实施此法。
将护城河中的水,以修地下暗流的方式,引入城墙,一路引入问琴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