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破了!”
“快跑,敌军打进来了!”
“是三公主的驸马爷造反了!”
这一则则惊人消息,好似炸雷,在这片已然混乱不堪的局势里,掀起更为汹涌的惊涛骇浪。
苍穹之下,整座京都烽烟弥漫,战火将那漆黑天幕映得通红。厮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鼓生疼。城中充斥着血腥气息和百姓凄厉的恸哭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清楚,宋京,这承载着无数繁华旧梦的都城,如今怕是在劫难逃。甚至,整个宋国的命运,也如那狂风中的残烛,摇摇欲坠,再难寻往日昌盛之景。
半月前,边关告急,城池接连失守。宋乾帝亲征,却于渡门关外被杀,新帝慕容战甲未卸,便匆匆坐上了皇位。此后,宋京的雪纷纷扬扬地下了半月有余,久久未曾消融。天际仿若被一块灰暗的幕布所笼罩,密密麻麻的灰烬如雪般遍洒了整片天地。
万里雪飘[1],以苍穹为烘炉,熔尽世间万物,凝作一片白银[2]——
白银下掩埋的是宋国数万百姓的累累骨灰。
狭窄逼仄的甬道内,两侧砖壁陈旧斑驳,积着厚厚一层灰尘。地上散乱着衣裳和首饰,显是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一位身穿老旧宫装,身形瘦弱的女子却静静地靠在宫墙边,她抬头仰望着四四方方的血色天空。而后目光徐徐垂下,直直地看向面前的人。
听着墙外传来的兵荒马乱声,笑了。
那笑容里,有解脱,有嘲讽,更有一丝旁人难以理解的释然。
女子不过桃李年华,面容却苍老如妪,眉目间萦绕着沉沉戾气,一双眼睛似久已干枯的枯井,流不出眼泪。
“陛下念及多年夫妻情分,赐你全尸,请吧。”身旁太监捧着毒酒、白绫与匕首,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不耐,催促道:“咱家还等着复命呢。”
“甚好。”宋楚惜艰难开口,声若游丝,她的身子早已孱弱到了极点,恰似薄冰上的孤影,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被那凛冽的寒风所吞没。
她最信任的丈夫与恨她至深的姐姐暗中勾结,筹谋半生。
如今王朝腐朽,气数将竭,偌大皇宫纷纷作鸟兽散尽……
新帝慕容津渡已是万人敬仰的天下之主。怎愿世人知晓其曾做过亡国质子,当过人人可欺的驸马爷。而她,作为那段不堪过往的见证者,身为他的糟糠之妻,自然成了他急于抹去的存在。
她曾盼他可予以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宋楚惜不再犹豫,素手一伸,拿起那寒光凛凛的匕首,用力往脖颈划去。转瞬之间,皮肉绽开,鲜血汩汩涌出,钻心的剧痛猛地袭来。
“好痛……”
痛痛痛痛痛痛
与深冬寒夜里刀刃割喉之感不同,是细细密密的酸痛,似全身滚过了钉床般丝丝缕缕地蔓延至心肺深处。
“小蹄子,果然在装病!”
“还敢告状!”
“看我不扎死你!”
宋楚惜头痛欲裂,尖锐的咒骂声直直钻进耳中,她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狰狞扭曲的脸,满脸横肉因用力过度而抖动着,只见婆子手中紧攥着一把银针,正一下又一下地将银针狠狠刺入她的身体。
宋楚惜面色惨白,那深深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怨恨在她心间翻涌。挣扎间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旁边的烛台与香炉碰倒在地,烛火摇曳,瞬间点燃了散落的香灰。
为何!
为何每遭伤害的总是自己!
自幼父不慈、母不悯,
千难万难嫁得夫君,谁料竟反手覆灭了自己的国家。
自幼患有癫狂[3],偶有清明之时,记忆中皆是遭受嬷嬷打骂欺凌辱,挥之不去。
她如何甘心!
她怎会甘心!
刺痛与悲愤的交织下,宋楚惜幽深的瞳孔被血色浸染,变得赤红,多年来压抑在她心底的苦楚,恰似沉寂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知是哪里陡然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扬手甩了那婆子一个耳刮子,厉声喝道:“你这老虔婆,竟敢以上犯上,罪该万死,该打!”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