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雪花纷纷扬扬,为汉城的大街小巷铺上一层银白绒毯。权至龙站在汉江边,目送李尹雨乘坐的出租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凛冽寒风撩动他的发丝,却没能吹散他心头的复杂情绪。他转身,快步走向那辆等候的黑色轿车,身影挺拔,却透着几分在人前鲜有的落寞。
拉开车门,权至龙坐进后座,车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仿若两个世界。他疲惫地靠向椅背,眼神仍透过车窗,望向李尹雨离去的方向。片刻后,他坐直身子,“回庄园去吧!等明天把刚才那个女孩的资料,给我查出来。”助理微微点头,迅速向司机传达指令,车子悄然启动,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车子平稳前行,权至龙伸手从一旁的冰箱拿出矿泉水,用力漱口,随后吐进一旁准备好的纸杯里。他皱着眉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恶,那甜腻的蛋糕味道还顽固地残留在舌尖,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那扇不愿触碰的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八岁那年的生日宴会,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以优异的成绩从大学硕士毕业,这在同龄人中已是凤毛麟角。宴会现场,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光芒,名流云集,觥筹交错。父亲满脸自豪,在众人的簇拥下,郑重宣布他正式进入集团。
那一刻,掌声雷动,权至龙被众人的目光紧紧包围。他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噙着自信的笑意,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身着定制的高级西装,笔挺合身,衬出他挺拔的身姿,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从今天起,集团的未来就交给你了”父亲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权至龙感到受宠若惊,从小父亲就一直训斥他,打压他,从没想过,今天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穿梭在宾客间,与各界精英握手交谈,谦逊有礼却又不失锋芒。有人夸赞他年少有为,他微笑致谢,话语间透露出对行业趋势的深刻见解,让人不禁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宴会过半,华丽的水晶吊灯将光芒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宽敞的宴会厅内,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馥郁和甜点的甜香。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一个三层高的生日蛋糕被缓缓推出,精美的糖霜花朵层层绽放,烛光摇曳,映照着周围宾客们热切又期待的脸庞。人群中有人高声呼喊:“快请志龙过来许愿!”众人纷纷附和,然而当大家环顾一周,却发现寿星权至龙的身旁,本该陪伴左右的父亲和母亲竟不见踪影。
一位侍者见状,急忙上前,满脸歉意地说道:“我这就去请权会长和夫人。”权至龙摆了摆手,心中涌起一丝不安,想着还是自己去请父母更为妥当。他快步穿过热闹的宴会厅,脚步声急促而沉重,很快便来到了父亲的办公室门口。
权至龙正要抬手敲门,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重物被狠狠砸落。紧接着,母亲那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几分痛苦和焦急。权至龙的手僵在半空中,原本坚定的手势瞬间停下。
他下意识地凑近门缝,只见母亲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臂上一道醒目的伤口蜿蜒而下,鲜血正缓缓渗出,洇红了衣袖。而父亲,平日里威严又庄重的权会长,此刻却满脸怒容,双手正用力掐着母亲的脖子。
“舞蹈,舞蹈,又是芭蕾舞,你就不能好好当权氏集团的会长夫人吗?心心念念都是你的舞蹈,你就非要抛头露面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上台跳舞吗?”父亲的怒吼震得权至龙耳膜生疼,他的双眼瞪得滚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震惊。
母亲费力地挣扎着,声音带着哽咽和不屈:“你答应过我,等到志龙进入集团,我就可以重新跳舞。重新站在台上,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权至龙只觉脑袋“嗡”的一声,那些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家庭和睦,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的手颤抖着,想要冲进去阻止这一切,可双腿却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晃动了一下,权至龙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被发现。他躲在一旁的阴影中,心脏跳得仿佛要冲破胸膛。父亲松开了母亲,满脸厌恶地擦了擦手,冷冷地说:“别做梦了,只要你还是权家的人,就别想再碰舞蹈。别想在台上让人指指点点。”母亲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眼神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权至龙望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在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家庭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深的矛盾和痛苦。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温柔地给他讲述芭蕾舞的故事,眼中闪烁着光芒;他也想起父亲虽然总是打压自己,但是他总认为这是为了让他更快地成长起来,可如今,这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
权至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此刻冲进去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他悄悄地转身,脚步虚浮地回到宴会厅。宾客们依旧欢声笑语,全然不知刚刚发生的一切。
权至龙望着那依旧燃烧的蜡烛,心中却再无半点喜悦。权至龙闭上眼睛许愿,他的脑海却中不断浮现出母亲受伤的模样和父亲愤怒的神情。
曾经他以为,这个生日会是他人生新的起点,在众人的祝福与期待中,迈向家族事业的巅峰,开启辉煌的篇章。可现实却如此残酷,将他心中对家庭美满、未来顺遂的幻想击得粉碎。那个原本被鲜花、掌声和甜蜜环绕的美好生日宴会,此刻却如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机械地拿起叉子,将一块蛋糕送入口中,蛋糕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散开,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想吐。这甜不再是幸福与喜悦的象征,而是变成了一种讽刺,一种对眼前残酷现实的无情嘲笑。他强忍着不适,放下手中的叉子,起身匆匆离开宴会现场。
权至龙快步穿过长廊,鞋子踩在地面的声音急促而慌乱。他来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抬起头,镜子里的他满脸水珠,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中满是迷茫和痛苦,这个家到底怎么了?他又该何去何从?这个生日,带给他的不是成长的喜悦,而是无尽的困惑与挣扎!
宴会结束后,权至龙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是质问父亲,还是安慰母亲?这个夜晚,注定无眠,而他的人生,也在这不经意间,被撕开了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
从此他再也没吃过蛋糕,每一次看到蛋糕,那甜腻的香气还未飘进鼻腔,脑海中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噩梦般的场景。母亲无助地瘫倒在地,鲜血从她受伤的手臂蜿蜒而下,鲜血的腥味仿佛萦绕在他鼻尖,父亲扭曲的面容和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声都似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蛋糕的存在,不再是甜蜜的象征,而成了痛苦记忆的触发器,只要一靠近,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