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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第2页）

负责迎接他们的水手是一个存在感不高的中年巫师，他的呼吸微弱，面孔上带着一层灰暗的阴影，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看出是个活人。或许正是这种特质让他能够在充满摄魂怪的环境工作，又或者摄魂怪已经消磨了他大部分的灵魂。迪斯被水手领到客舱就坐，而穆迪跟在她身后，像是秃鹰一样盯着她的后脑勺。腐朽的木头在她的脚下时不时发出暗哑的呻吟，其中还混着下层甲板传出的嚎哭，偶尔被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大笑打断。

“说实话，这些恐怖氛围实在是有点过于中世纪了。”迪斯评论道。

她沉默的旅伴们一言不发。

在航行的某个时刻，穆迪说：“准备好。”而迪斯感受到手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一种冰冷的、腐朽的气息萦绕在她耳后，像是冰锥从耳膜穿进她的大脑。哥谭雨后下水道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间。她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音。枪响，一声、两声。噗通、噗通，子弹、身体、珍珠滚落在地上。布鲁斯扑向她，胸膛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她无法动弹，湿润滑腻的触感浸润她的手指。

她握紧了拳头。让我的话语纯洁，如银子在炉中炼过七次[2]。她默念着来自荒原的咒语，将哥谭的火药和泥灰赶出脑海。白银环绕的山脉，我的祖母，迎我入你的帷幔，居你的圣所。

幻象消退了。狭窄昏暗的船舱重新充斥了她的感官，在她身边，穆迪挪动了一下身体。

“不错的大脑封闭术，看来他们教过你如何与摄魂怪一起工作。”穆迪说道，“保持低调，摄魂怪不分敌我，只对强烈的情感有兴趣。”

“不难看出为什么迪戈里部长会觉得这种管理方式很低效。”

“记住我的忠告，不要多管闲事。”

“嘿，只是一些批判性的学术观察。”

船只从水下驶入阿兹卡班的地下港。迪斯跟着穆迪从甲板上下来，环顾四周。阿兹卡班的主要建筑由富含魔力的黑默石构成，能够吸收大部分的魔法攻击。奇特的符文和炼金结构起到混淆感官的效果，让人产生两边的黑墙无限延伸的感觉。

“听着，”穆迪站在码头边上，看着监狱船上面的犯人被傲罗和狱卒押送下来，“我不在乎亚克斯利怎么说，我没空在这里陪你玩保姆游戏。我要去提审卡卡洛夫，你自己去狱卒办公室——他们组织你的‘访谈’，”他勾了勾手指，“别搞小动作，懂吗。”

迪斯眨了眨眼。她看了一眼穆迪，又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懂了。”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谢谢，穆迪先生。”

她与穆迪分道扬镳。迪斯有点怀疑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恶心亚克斯利。

狱卒办公室是一个狭小的、只有两个办公桌的空间，炼金符文让它能够免受摄魂怪的巡查，但在里面工作也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迪斯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面容萧瑟的女文员坐在一张办公桌后，目光涣散地地喝着一杯热巧克力。

“你说你想要……进去？”迪斯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对方像是看到了本世纪最难解的难题，“为什么？”

“全面的科学考察。”迪斯保持着自己最友好的笑容，“你知道，如果我只是坐在这里等着你们把囚犯带出来，我只能从他们的描述中得到信息，但是有些事情需要亲身体验。为了知识，女士。”

女人皱眉看着面前的表格，“好吧，你是个傲罗，所以我不会假设你不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她拉开身边的抽屉，取出一个狭长的印章盖在了迪斯的访问文件上，“你有一个小时。我们控制不了摄魂怪的巡逻路线，所以别超时，好吗？让我的工作好做点。拿着这个。”她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上面刻着炼金符文的纹路，“这个是用阿兹卡班地基的黑默石打造，能减少建筑对你的恶意，不能说百分之百有用，但是至少楼梯和房间不会恶意捉弄你，如果你迷路了，把它贴到墙上，顺着符文亮起的方向，你就能回到这里。再说一次，别走太远，明白吗？”

“当然，女士。”迪斯接过石头，将它放到了风衣的口袋里。

迪斯在阿兹卡班的牢房间穿行。比起一间监狱，这里更像是一座迷宫，空间和楼层不断地在变换，就连走廊的样貌也会改变——时间和空间在强大的炼金符文下扭曲，几乎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没人想要长时间待在这里，有时就连狱卒也会在里面迷路。她能看出来为什么几任魔法部部长都想要对阿兹卡班进行改革，但最后都无疾而终。这样的监狱不需要大量的傲罗和狱卒维护，里面的空间足够在接下来两百年里关押英国魔法界所有的罪犯，而摄魂怪也不需要工资。

“好了，布莱克。”她在走廊中央站定，从怀中取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块带血的纱布——布莱克在爆炸发生后被送到了南安普顿综合医院。迪斯在医院护士和清洁工那里花了两包烟和一个追踪咒找到了那天的垃圾去向，又在垃圾场里掏了半天找到了属于布莱克的绷带，“你最好不要让我功夫白费。”

血、汗水和眼泪。她将纱布取出，拢在掌心。隐秘的群山，我的祖母，让荒原的谎言指引我的道路，让那邪灵的视线不侵扰我。

无形的神秘引导她的道路，她必须跟随。空气中弥漫着火石和烧焦的柏油味，在她舌尖上留下一串难闻的苦味。悔恨的味道。愤怒、悔恨、困惑，一个灼烧的、疲惫的、饱受折磨的灵魂。

但没有恐惧。即使是在世界上最可怖的地方，他也没有恐惧。

迪斯被那烧灼的气味引导，直到在一扇铁门前站住。她敲了敲门，伸手推开门中间用于探视的方窗。

“日安，布莱克先生，”烧焦的苦味从她舌尖散去，她的视线望向牢房内，对上一双灰色的眼睛，“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