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晋道:“启禀陛下,今日授课之时,臣为诸生讲授《花间集》。方才他们踊跃发言,直言心中所想,见解新奇独特,实在不错。”
“哦?有何妙见?”
宇文拓答道:“杨柯认为女诗人不该被埋没,男子也不该越俎代庖,写女子的闺阁情思。”
“是吗?”皇帝的语气里带了些火花。
伯喻道:“父皇,杨姑娘的言论看似离经叛道,但仔细想来,也不无道理。”
皇帝并不理会伯喻,而是看向杨柯:“杨柯,朕问你,你觉得如今朝廷内有无亏待女子呢?”
此言一出,亭内气氛彻底凝固了下来,方才那些讨论尚且还在诗词歌赋的层面,可皇帝这一问,直接引向了朝政之上。
杨柯道:“回禀陛下,臣不敢妄言,如今陛下重开女官制度,便是给了女子施展才华的机会,较之前朝,陛下此举尽显非凡卓识,实乃圣明之至。”
皇帝缓缓道:“你不必害怕,更不必急着恭维朕,说出你心中真实所想便是。”
杨柯抬头看向皇帝,见他面容平静,又瞄了一眼乐白,乐白默默地摇头,她垂眸道:“既然陛下如此开明,臣又有何理由隐瞒?臣之所言,皆为心中所想。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希望女官能够和男子一样,有自由婚配的权利。”
皇帝眯起双眼,剑眉挑起:“自由婚配?”
杨柯并未察觉到异样,又继续道:“是,臣听闻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进入内廷的女官,不可与他人……”
伯喻忽然截道:“父皇,您日理万机,我们方才所论,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还请父皇不必费心,当作玩笑听过就是。”
皇帝抬手止住他:“杨柯,你继续说下去。”
杨柯道:“臣觉得女子和男子一样也有七情六欲,也当像男子一样自由婚配。”
“荒唐!”皇帝一声怒喝,众人皆跪伏在地。
几位皇子齐声道:“父皇息怒!”
伯喻继续道:“父皇,杨姑娘所言,不过童稚之语,您权当作玩笑,正好解解乏。”
皇帝面色稍缓,眼中的怒色渐渐褪去,缓缓开口:“虽为童稚之言,却也不可轻视。杨柯,今日朕便明明白白告知于你,朕为何严禁内廷女官擅自婚配。内廷虽身处后宫之地,然其职责之重,丝毫不亚于外廷。朕每日下达的政令文书,第一道必经内廷之手。若内廷与外朝暗中勾连,相互串通,你且想想,这朝堂将会混乱成何种模样?朕之江山社稷,又将置于何地?”
杨柯跪首道:“臣知错了。此前臣目光短浅,未能洞悉其中利害,竟妄言此事,实在罪该万死。”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缓和了些许:“起来吧,你尚且年轻,有些道理不懂也情有可原。”他顿了顿,目光望向亭内的众人,“朕今日同你们说这些,并非是要苛责于杨柯,而是希望诸位都能明白其中道理。尔等日后在宫中当差,凡事都要多思多想,不可意气用事,要时刻以朝廷社稷为重。杨柯,今日朕赐你殿前罚站,以此为戒,往后万不可再犯。”
众人一齐叩首:“多谢陛下!”
皇帝离开后,杨柯又站到了亭外去,不过这次是熟门熟路了。她心里正郁闷着,忽然耳边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你也被罚啦?”
杨柯转头望去,一个身高不过她腰际的小男孩正嬉皮笑脸地指着她:“我知道你,你上次吐了二哥一身,”他一边说,一边咯咯发笑,“二哥最臭美了,他一定气死啦!”
杨柯心里暗爽,又对男孩问道:“那你是谁?”
小男孩挺起胸膛,小脑袋高高昂起,双目炯炯有神,左手竖起两指,手臂笔直向上,右手手臂折叠胸前,单脚跳起转了半圈,捏起戏腔道:“我乃宇文潇,天下第二神勇皇子是也!”
杨柯见他这幅小小年纪又功架十足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是天下第二,那第一是谁?”
“第一是我二哥,谁让他比我厉害。”他嘟着嘴,眼里亮晶晶的,“等到我跟他一样大了,我就比他厉害了!”
杨柯心里一奇,宇文泰在这小孩儿心里竟有如此高的地位,她越发捉摸不透这人了。“既然你也这么厉害,为何你在这罚站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