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颤抖着摇了摇头。
“笑便是笑了,摇头作什么?”他的语气温柔,让人误以为在鼓励着女子继续说下去。
女子见他脸色放缓,以为自己的态度并无大碍,于是便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柔伊是在笑她故作姿态,如今哪里有人愿意看书的。”
突然,宇文拓指着她狠狠道:“把她给我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这酷刑放在壮年男子身上,也得半身不遂,何况是娇滴滴的女子。
柔伊立刻花容失色,连跑带摔地冲过来跪在宇文拓脚边,哭着哀求道:“殿下,饶命呐,殿下,柔伊失言了,柔伊再也不敢了。”
宇文拓不为所动,狠狠踹了她一脚:“还不快来给我拖下去!”殿外的几个侍卫跑了进来,将柔伊拖走。柔伊拼命挣扎着,但她的哭声越来越远,伴随着一声尖叫后彻底没了声音。
殿内一片寂静,宇文拓将目光重新放到杨柯身上,眼中满是狠戾:“哼,这年头还有人把看书当回事儿?真是可笑至极。学那些老子孙子,只会写点儿用来擦屁股的废纸!”
目睹了他这一通匪夷所思的操作,杨柯早已无语至极:“若是端王殿下自己无知,便不要责怪他人。没有御书院的先生们,哪来的济济人才,恐怕大夏朝也难以维续。”
宇文拓见她顶撞,原本因为醉酒而赤红的双目更加狠戾吓人,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大哥何必与这野丫头置气,她连书都不会背,又懂什么治国之道。”坐着的宇文泰突然站起了身,目光在杨柯和宇文拓之间流转,“今日本是享乐,何必让一本书打扰了咱们的雅兴。”
宇文拓眼中的猩红熄灭了一些,他轻蔑地瞪了杨柯一眼,转身回到席上,一屁股坐下,继续喝酒。
杨柯冷冷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厌恶。
宇文泰的目光看向杨柯,神色慵懒:“你要借什么书?”
二人目光相触:“《治安策》。”
“随我来。”冷冰冰的眸子引着她走向侧殿的书斋。
进了书斋,与外殿给人的奢靡之感截然相反,屋里陈设典雅,正中央的花梨石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宝砚笔筒,西墙上挂着米襄阳的《烟雨图》和颜鲁公的对联。书架上的几本《孙子兵法》、《贞观政要》都翘起了书脚,书页也被翻的发黄发皱。虽然小时候杨柯跟着杨涛见了不少名人字画,但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宝贝,她心里仍然暗自吃惊。
见杨柯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宇文泰开口提醒:“你要的书。”抬手便将《治安策》扔了过去。杨柯将将接住,没好气地道:“递过来便是,何必要扔。”
宇文泰挑着眉眼不驯地看着她:“你以为呢?今日没把你轰出去就算好的了。”
杨柯嘲讽道:“本以为殿下腹中尚有些笔墨,那《贞观政要》的书封都磨破了皮,没想到是我弄错了。”
宇文泰一脸惫懒地靠近了她道:“杨柯,你若这么喜欢揣摩人,何不猜猜我现下在想什么?”
杨柯看着他的眼睛,在慵懒的背后察觉到了锐利,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回答:“当然是——不、知、道了。”
“不知道也要说这么慢?”
“宫里的贵人说话总是拖长了调子,我可是跟殿下学的。”
他轻轻一笑,杨柯抬眼看去,竟有一股落拓浪荡的好看。
宇文泰退后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你倒是挺会说笑。”
杨柯看他眼中的锋利褪去,也放松了下来:“哪里哪里,入乡随俗。”
“我的意思是,”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眸也冷了下来,房内的气氛随之降温,“你毫不客气地顶撞端王,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杨柯也正色道:“我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顶撞了端王,他就能杀了我?”
“还有一句话,叫刑不上大夫,法不下庶人。你难道没有看见柔伊的下场?”
杨柯自知理亏,却不想在他面前败下阵来:“至少他不敢这样对我。”
宇文泰的舌尖抵了抵腮,凌厉的黑眸沉下:“我这个人,最讨厌涉人因果。若是听不懂,那便算了。”
杨柯不咸不淡地道:“若殿下不想干涉,早早收手便是。”
宇文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杨柯也回视过去,二人僵持了一阵,杨柯没耐心了,便开口道:“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殿下和端王雅兴,先行告退了。”说完,便起身要往外走。
“借完了书,记得要还。”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杨柯翻了个白眼:“是,羲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