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日子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进来。”她勉强稳定了声线说道。
门开了,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祖母,玛格丽特·博福特。老夫人依然惯常地穿戴着黑色长袍和白色兜帽,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
“祖母!”伊丽莎白惊讶地叫道,迅速行了一礼,“您这么快就用完早餐了吗?”
玛格丽特·博福特步入房间关上门,意有所指道:“人上了年纪,总是胃口不佳、晚睡早起,这足以让我来得及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伊丽莎白·都铎感到一阵寒意袭上脊背。祖母的话语中似乎暗含着某种指责。
“您指的是什么,祖母?”伊丽莎白·都铎试图装作无辜,但声音中的颤抖出卖了她。
老夫人走到窗前,背对着伊丽莎白·都铎:“昨晚,你去了费尔南多王储的书房,单独与他见面。”这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陈述。
伊丽莎白·都铎感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在血管中:“我只是想了解一些西班牙的文化和历史。”
玛格丽特·博福特猛地转过身,眼神中的锋芒足以刺破谎言:“别对我撒谎,伊丽莎白。我可能年老,但我的耳朵还很灵敏。你该庆幸昨天晚上只有我发现了你的行踪,并靠近门边听到了一切。你试图引诱你姐姐的未婚夫,不是吗?”
伊丽莎白·都铎张口欲辩,但最终只能垂下头,逃避祖母的凝视。
“为什么?”老夫人的声音中带着真诚的困惑和失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伊丽莎白·都铎抬起头,眼中跃动着泪花:“因为我不想嫁给詹姆斯四世!我不想被送到那个寒冷、野蛮的国度,嫁给一个比我大将近二十岁的男人!”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愤,“为什么玛格丽特可以嫁给富有强大的西班牙年轻英俊的王储,而我却要被当作一枚可以随意打发的政治筹码送人?”
玛格丽特·博福特的表情软化了一些,但眼神依然坚定:“伊丽莎白,我理解你的不满,但你必须明白,作为王室成员,我们的婚姻从来不是为了个人幸福,而是为了王国的利益。”
“这不公平!”伊丽莎白倔强地说。
“生活本就不公平,”老夫人平静地回答,“但我们可以在不公平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她走近伊丽莎白·都铎,语气软了下来,“你知道吗,你的母亲和我都曾反对你与詹姆斯四世的婚约,认为他会伤害你,危及你的健康。但你的父亲执意如此,他认为如果你嫁给詹姆斯四世,你有可能成为统一大不列颠的关键。”
伊丽莎白·都铎惊讶地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姐姐玛格丽特现在是英格兰王位的假定继承人,如果她与费尔南多的婚姻能够生下子嗣,那么英格兰和西班牙将可能联合。而如果你嫁给詹姆斯四世,并为苏格兰生下王位继承人,那么在将来,英格兰和苏格兰也有可能通过血缘关系而联合。”
伊丽莎白·都铎渐渐明白了祖母的意思:“您是说,我的孩子可能统治苏格兰,而玛格丽特的孩子可能统治英格兰和西班牙,然后通过某种方式——”
“通过婚姻或继承,”玛格丽特·博福特补充道,“英格兰、威尔士、爱尔兰和苏格兰可能最终统一。想想看,伊丽莎白,这将是大不列颠群岛上第一个统一的联合王国,而你将是这一切的奠基者之一。”
伊丽莎白·都铎陷入了沉思,她从未以这种方式思考过自己的婚姻。一直以来,她只将其视为父亲为了维护与苏格兰的一时和平、对自己这个不够重要的次女作出的随意指派。但如果她的婚姻真的能够为未来的联合王国奠定基础,而自己将成为其中一个浓墨重彩、不可磨灭的角色,那么这个牺牲或许值得。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伊丽莎白·都铎逐渐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她无法逃避与詹姆斯四世的婚姻,至少不是通过诱惑姐姐的未婚夫这种方式。
“我明白了,祖母。”她最终说道,声音低沉但坚定,“我不会再做那样愚蠢的事情了。”
玛格丽特·博福特点点头,但她的面容依然严肃:“这还不够,伊丽莎白。你必须向我保证,你会全心全意地接受与詹姆斯四世的婚姻,为了英格兰北部边境的稳定,为了未来可能的联合王国。”
伊丽莎白·都铎深深吸气:“我保证,祖母。我会尽我所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苏格兰王后,为了英格兰,为了都铎家族。”
老夫人满意地颔首:“很好。昨天晚上你和费尔南多王储在转角处分开之后,我就从暗处现身叫住了他。他在我面前向上帝发誓不会透露给其余任何人,包括玛格丽特。我相信他会信守承诺,因为他也知道这样的丑闻对两国关系没有任何好处。”
伊丽莎白·都铎感到既羞愧又感激。她的祖母虽然严厉,但也在保护她。“谢谢您,祖母。”她轻声说。
玛格丽特·博福特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回头看着伊丽莎白·都铎:“伊丽莎白,记住我去年就已经告诉过你的话。对于像你这样没有实权的公主来说,缔结婚姻的那一刻并不能决定一切,反倒是你通向真正权力的钥匙。在你的婚姻中找到自己的力量,这才是一个睿智的女人应该做的。”
话毕,老夫人离开了房间,独留下伊丽莎白·都铎怔愣在原地。或许在往后的岁月里,她失去祖母的时间太长太长,以至于早已忘却了此刻祖母的谆谆教诲。又或者其实她从未真正理解过祖母的教导,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学到了皮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