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凌烨闻声紧抿嘴唇,死死握着拳头。他低着头不敢看沈英兰的表情,害怕她听了这些话跟他们一样嫌弃他。
沈英兰将手中帕子塞进了袖口,将妹妹护在了自己身后,看向那个大她好几岁的男子,轻声问沉凌烨,“为什么不还口?”
“虽然你身高,体型都比不上他,但这不是你忍受的理由,为什么不试试反抗?你一味不语只会让有恶意的人更加嚣张。”
沉凌烨抬头发愣,“我……”
从小沉母的教育就是让他事事忍让,不要与身边人起冲突,不管发生什么事道歉的那个总是他,他从来没有说出自己想法的权利。
“你说什么?”长相凶神恶煞的男子,朝沈英兰靠近,抬手挥下了巴掌。
沈英兰还没反应过来,身旁沉凌烨便将她推到了旁边,挡在身前替她挨了那一巴掌。男生脖子被鲜红的掌狠覆盖,他冷着眼神拿出藏在袖子的刀对准男子的胸口,语气满是不符年纪的狠戾,“滚。”
没料到之前总是哑巴的软柿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男子颤颤巍巍地跑了,嘴里念叨着,“不过是个庶子……”
“你没事吧?”
沈英兰身后的妹妹指了指沉凌烨的脖子,“哥哥脸都红了。”
沉凌烨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
“小妹,你先回府吧。我带哥哥去抹药。”
看着小妹走后,沈英兰叹了口气,“都怪我,不该说那些。如果我挨了巴掌,祖父定是不会放过他,你怎么这么傻拦在我前面?”
沉凌烨勾唇笑道,“你不也是傻,愣愣站那儿一动不动。”
沈英兰也笑了,“我们扯平了。”她拉过沉凌烨的胳膊,温柔道,“我带你去祖父那儿,让他给你上药。”
两人走进院里,沉凌烨从口袋里拿出了药膏,在沈英兰眼前晃了晃,“不用找师傅,我身上就带着金创药。”
沈英兰拿了过去,好奇问,“你怎么什么都带在身上?”
“嗯……”沉凌烨思索片刻,坦白道,“之前遭欺负都在忍,受伤了便涂在伤口上。”
两人坐在古树下,沈英兰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心疼,她笑着安慰沉凌烨,“以后有我在,谁欺负你我替你还手,保证不让人伤你一分一毫。”
沉凌烨将她的话听到了心里,却还是笑她,“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想帮我。”
“扭头,”沈英兰将药膏抹到沉凌烨白净的脸上,不由埋怨,“看你这个弱不禁风的模样,伤口也不知几日才好。”
沈英兰凑近吹了一下他的脸,也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沉凌烨感觉脸上一阵发烫,连忙站起了身,“不必再管它。”
沈英兰不由笑出了声,似是看出他的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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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过一切都好好的,两人在梁州朝夕相处了一年左右时间,某日沈英兰同他坐在湖边,神色悲伤地告诉沉凌烨,“爹爹叫我回京了。”
沉凌烨沉默良久,即使心有不舍却也不想成为她的牵绊,“日后我会去找你。”
沈英兰抬眼,神色欣喜,“真的吗?”不过两三秒,她又敛了敛神色,“可你不知道,爹爹对我不好,疼我的人只有祖父祖母,不知回去后他又要强迫我做什么事。你知道吗,在梁州的日子是我过得最自由快活的时光,此生无憾了。”
“一生长远,姑娘应当保有希冀。”沉凌烨不知道沈英兰这次回去意味着什么,只想着安慰她,“等你再来梁州时,我必好酒美食相待,带你去看漫山遍野的风铃花。”
沈英兰望着湖面失神,听见沉凌烨的话,眼中多了几丝光亮,“小徒弟,谢谢你。”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永远留在梁州。”
“梁州不如京城繁华,多少人想离开去到更繁华的地方……”
沉凌烨不懂沈英兰话里含义,等再见到她时,已是三年后沈宣成的丧葬。两人在来往的人群中打了个照面,沈英兰却对他如同陌生人毫不相识那般,“沉公子便是外祖父的徒弟吧?这些年多谢公子照料祖父,英兰感激不尽。”
“姑娘不记得我了?”沉凌烨试图在女子的褐色双眸里搜寻出有关他们的记忆,可她眼中神色布满茫然,他喃喃道,“我们之前便认识。”
沈英兰微笑,“抱歉沉公子,往日我的确在祖父家住过一段时日,后来回府生了场病,忘了许多事。不知我同沉公子是何关系呢?”
眼前的女子举手投足不失气质,被沈家培养成落落大方的大小姐,从前那股活泼劲荡然无存,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同姑娘……”沉凌烨心像被刀剜了一下,颤声说,“并无关系。”
沈英兰满意地点头,心想爹爹好不容易答应她日后将她嫁进王府,享一世无忧和荣华富贵,眼前这位男子素色白衫,看起来一副穷酸书生模样,不知自己从前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此刻还得尽快远离才好。
“如此便好,”沈英兰顿了顿,不忘提醒道,“日后我会忘了这里一切,包括公子你。希望公子也将我忘了,不要再提我们梁州相识之事。”
儿时在梁州胡闹顽劣,失忆了也好,她不想此事成为她日后的污点。
沉凌烨盯着她沉默良久,动了动嘴唇,欲说之话未说出口,最终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