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挽转道去了张府,张府门童似乎知道他要来,直接将他引到了书房。
不同于将军府,张府陈设更加古朴雅致。
院中遍是翠竹怪石,连廊弯曲,几步便有兰花吐露幽香,清风吹过,檐下挂着的铜铃和着竹叶的沙沙声,宛如一曲和风涤荡的阳春白雪。
书房坐落在东院,穿过青石桥,远远见一蓝衣美人从书房中走出。
那是老师唯一的女儿,名唤张洛华。
因着礼教,张挽来府中只远远瞧见过几次,当真是香含秋露,气质如兰。
待美人走远,张挽才走近书房,一进门,一股松烟墨香扑鼻而来,转过印着孔子教学漆画的屏风,就见“虚怀若谷”题字悬于中堂,下方还挂着卫协的《北风诗》。
张种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待到最后一笔落完,他才开口,“来了。”
张挽拱手行礼,“学生有些问题不懂,特意来请教老师。”
张种放下笔斜睨他一眼,冷哼道,“去任忠老匹夫那记得带东西,来老夫这却空着个手。”
张挽自顾自坐下,又端起一杯茶小口啜饮,笑道,“自家人还要带什么礼,这显得咱爷两多不亲近。”
这话虽谄媚,张种听着却舒服,“知道有人参你了?”
“那你猜猜谁参你?”
张挽原本以为是江远那几个小子想报仇,可从太子府出来,她知道自己想岔了。
明面上她是太子一派,而江远那几人的父亲全部效忠太子,参她就是与太子作对,他们不傻。
再观此事,不论是她殴打同窗,还是江远调戏良家子,捅出去都是连累太子名声。
这摆明了是和太子打擂台!
只要对那个位子有想法的人都有可能与太子作对,而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吃素的人!
张挽不敢深想下去,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老师,我会死嘛?”
“现在知道怕了?”张种放下手中的茶盏朝他招手。
张挽可怜兮兮地上前,待到书案旁才看清了之前张种写的字,一个力透纸背的“等”字跃然纸上。
琢磨片刻,突然她眼神一亮,是了,太子不会袖手旁观的。
想来后面太子一派的官员都会澄清,将这些事实归咎到小儿打闹上,不论是打人还是调戏,他们都已受了祭酒大人的处罚,此事再闹也不会有什么风波。
而她这个小角色能做的,只有等。
“我迟早要揪出这个小人。”张挽恨得咬咬牙。
很显然,那人并不想致人死地,他的目的只是想弄出点动静,搅一搅建康的水。
“想来是有人嫌这日子过的太平静,”张种摇头叹息,看向张挽的目光亦有所指,“此事不是针对你而来,倒也不必忧心,只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你须多多警醒。”
树欲静而风不止,建康的路湿漉漉的,泥泞难行。
低调等结果的这几天,张挽内心沉闷,似是笼上一层厚重的阴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怀着复杂心情度过一天又一天,结果除了姑姑将自己叫进太子府假装训斥了一番,其他什么都没发生。
暮色降临,张挽躺在屋顶,放眼望去秦淮河倒映着万家灯火,如同银河中的星子倾泻而下,明月高悬,凉风习习,天空广阔望不到边,穿过无边的夜色,那是未知且浩瀚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