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色大门两侧各站两位银霜楼弟子,正施法点亮明灯,远远只见一道身影落地。
那女子自暗处信步走出,手持一柄长刀,素衣随风微扬,身姿挺俊,容光照人,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
随她走近,空气里弥漫起一阵好闻的淡淡酒香。
两人纷纷停下指尖咒术,好言问道:“姑娘何事?”
灵秋答:“逍遥派凌秋求见银霜楼少楼主。”
两个弟子面色一滞,这才瞧见她手中所持之物耀眼非凡,正是传说中的召雪刀。
原来她就是逍遥派的凌秋,那个凌秋。
弟子们面上的温和如天边残月,一瞬被阴翳覆盖。一人默不作声,一人冷言道:“凌姑娘稀客,只是恐怕我家少主此刻无暇见您。”
“既如此,我不必见他。”灵秋递出召雪刀,“我只想归还这把刀,此乃银霜楼之物,还请两位转交给少楼主。”
弟子甲闻言欲伸手接刀,却被弟子乙按下。
弟子乙道:“此物乃多年前生死关头,我家少楼主亲手赠予姑娘。少楼主一番厚谊为人所负,如今姑娘难道不该至少当面归还吗?”
灵秋道:“你家少主无暇见客,不是吗?”
弟子乙道:“少主无暇,凌姑娘可在此静候。毕竟,等候之道,姑娘应当极为熟稔了。”
灵秋闻言一愣,收了刀,微微一笑,应道:“好,我就在这儿等。”
两个弟子挂好灯,回身进了院子。
朱门缓缓闭拢,风来了,轻轻撞在铜镀的门环上,犹豫片刻,又退向四周。
飞檐角下悬挂的纱灯摇摇晃晃,空气里,一波波清淡的味道接连涌动——那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芙蓉花香。
灵秋等了许久,天上云的影子铺洒在四周,缓慢地游动。
晴朗的夜,月亮总会破云而出。
淡淡的银光戳破暮色,轻轻拢住人间,灵秋突然难耐地捂住胸口。
她捞起袖子,短短一个动作的功夫,额间已密密布满了细汗。
手臂上,脉中原本嚣张缠绕的蛊虫正在月光作用下不安地跳动。
十数条青黑色的细线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白皙皮肉间钻出,疯狂地挣扎着。
这是当初潜入仙门前,焱狰为了控制她所种下的子母血蛊。
中了这种蛊的人必须每半年服用一次解药压制体内的蛊虫,否则便会血气逆流,心脉爆裂而死。
唯有如此,魔族才有每半年一次,非与她联络不可的理由。
距上次服用解药已经快半年了,这几日,灵秋体内的蛊虫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
这虫最喜月光,是故近来每个月夜,她都竭力躲避着月亮。因为一旦被月光照射,蛊虫躁动,宿主便不得不承受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两个弟子的反应并不难懂,他们是责怪她没能遵守与云靖的约定。
灵秋望着月亮,心想:“如此也好,云靖等了她一次,她也等他一回。再有什么不够的,都以今夜的痛楚抵了,此后二人两不相欠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一动不动,任由月光在身上淋漓。
小初春的新月悬在天上,像柄温柔不见血的弯刀,婉转剖刺着地上人的心。
云靖回到小院时,灵秋仍站在原处。
她一回头,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夜的阴影想将他隐没在暗处,那对眼珠却在残火照射下泛出明亮的光。
来人背着月色走近,身影被拉得颀长,一路行来,如同脚踏一条蜿蜒的银色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