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这场突然袭击的是两个因争抢妖物大打出手的少年。
随着地上晕倒的人纷纷转醒,两个罪魁祸首连同那只可怜的鲤鱼精被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接受讨伐。
云靖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喧闹的人群走了两步,蓦地转过头一看,见灵秋果真紧紧跟住自己,这才安心地朝那头的同伴道:“我先走一步,你们珍重。”
“你什么时候跑到那儿去了?”
几人对他突然离队的行为感到十分诧异,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神色。其中一个黑衣男孩大声质问道:“云靖,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的眼神落到灵秋身上,鼻间发出一阵冷嗤:“好啊,你重色轻友!”
“你胡说什么。”如同被人重重一点,云靖板着脸,耳尖浮上一片可疑的粉,兀自辩解道:“我这是分明是……”
他想说“乐于助人”,看了眼灵秋,到底三缄其口,憋了半天,干脆破罐子破摔,无赖地一扬眉,改口道:“关你什么事,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言罢,不由分说地攥住灵秋的衣袖,将人拽着走得飞快。
“我就知道仙门世家的公子哥靠不住!”直到两人走远,黑衣男孩还在不依不饶地控诉。
火光在石壁上照出剪影,灵秋停下脚步,用力将自己可怜的衣袖从云靖手里拔出来。
绸子被他捏得皱成一团,她抚着褶皱,面上泛出恼意。
云靖走到她面前,迎着灵秋冰冷的视线,硬着头皮从她手上接过那截发皱的衣袖,捧在手心冥思苦想半晌,结出一个清洁咒。
毫无作用。
修士之中,几乎没人会刻意去学替衣裙绸缎除皱这类无用的法术。
云靖变着法试了三回,看着始终蜷成一团的袖子,心头别扭极了,开口就道:“等我们从这水境中出去,我给你做十……二十……五十套新裙子。”
“那有什么用?”灵秋将袖子抽回去,冷言冷语:“这裙子是大师姐给我做的。”
若非看在他手中光源的份上,她早该将他狠揍一顿,提剑将他的衣裳劈成碎布条。
不过没关系,大师姐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灵秋恨恨地想,等出去以后,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灵秋的责怪之意明显,云靖的目光黯淡下来。
他不过比她高出几分,一袭白袍,低着脑袋站在她跟前,活像胥阳山脚下村口王大娘家那只犯了错的小白狗,本就清澈的眼底闪出碎光,仿若夜雨沾湿的琉璃,在明亮的暖意映衬下颤动,直教人见之生怜。
灵秋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感到不知所措。
什么啊?
她还没出手呢。
这人方才不还像只孔雀般耀武扬威吗,现在做出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
云靖垂着眼,屏息关注着眼前人的反应。
他生来恣意,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过去常闯了祸要受父亲责惩,每每稍掉一两滴眼泪便可引得娘亲长老、师姐师叔齐齐上阵替自己求情,便是一贯严厉的父亲见了他的眼泪也再难说出一句重话。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待稍大些他便再不屑于用眼泪为自己辩护,宁愿生受个百八十鞭也绝不肯落半滴泪。
然而方才一听灵秋话中情绪,云靖直觉完蛋,想也没想便故技重施,暗中狠拧一把大腿,硬生生逼出一片水色来。
果然,眼泪是最好用的武器。眼前人凑近他看了片刻,将衣袖放了下去。
灵秋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好似被人轻轻揪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地伸出手,板着脸,像揉小狗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罢了,她一个活了五百年的跟个十几岁的计较什么。
灵秋道:“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有。
云靖用含泪的眼睛深深望着她。
你明明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