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走到妆台前坐下:「先替我梳妆,这会儿还不觉得饿。你吩咐人备好马车,待天大亮,咱们就去连府一趟。」
云月端来一盆热水,帮顾颜净面:「奴婢昨夜就吩咐下去,车夫连夜又喂了马儿草料,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候着了。」
顾颜用巾擦干脸上多馀的水渍:「还是你细心周到,今日只梳寻常发髻即可。」太过繁杂的发髻,光是梳头就得浪费大半时间,自她昨夜得了消息,便觉心绪不宁,想早些赶去连府商量对策。
云月得了吩咐,帮顾颜梳了十字髻,简洁又得体。她又从柜中拿来一套碧蓝色织缎裙,顾颜换上,就去了外室用早膳,等用完膳,天也差不多大亮。
马车已在外等候多时,顾颜也不耽搁,坐上马车就吩咐车夫赶去连府。一路上,她还在想昨夜那个梦,直到了连府外,思绪才停。
连府小厮并未通传,直接是迎顾颜进府。
连昌平因担忧女儿,这几日也告了假,小厮带顾颜去了正厅后,就是他在陪。
「亦和昨夜歇息得晚,这会儿还在梳妆,阿颜先喝口茶。」
顾颜微微颔首:「是我来得早,叨扰了连伯父。不知亦和昨日一切可好?」
连昌平:「老夫也听到风声,知道楚山被判斩刑。昨日亦和回府,我本想劝解,但看她一切如旧,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我才打消了念头。」
「连伯父,你可否觉得,亦和的反应有些太过平静了?」前世,连亦和会选择自戕,此事只有顾颜一人知晓。若她冒然将这个可能道出,也怕适得其反,好端端的娘子,亦无病无痛的,任谁都不会想,她会走此极端。无奈,她只好旁敲侧击,隐晦将意思表达出。
连昌平摇头叹息:「朝堂事忙,夫人又是早早离世,亦和这孩子,从小就爱把心事藏匿,幸得有起元丶有你陪着。她虽从未与我提,但血浓于水,她心慕楚山,我这个做父亲的又岂会不知呢。大抵她是怕我担心,才会表现如此平静?」
顾颜:「亦和昨日听到消息后,也只笑了笑,并未有大的情绪波动。连伯父,你可知,每当暴风雨来临前,天亦是如此格外平静。」
连昌平喉咙一滚:「你是怕亦和,会为楚山,做出傻事来?难不成,她想劫狱救人?」
顾颜继续暗示:「连伯父,亦和性子沉稳,又不会武,劫狱应是无可能。我是怕她性子太沉稳,再钻牛角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且还有一事,您恐怕是不知,太子府已传出消息,说不日就会纳亦和为妾!」
「他实在欺人太甚!」连昌平听罢,猛地举起手,然后重重砸向茶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伴着这声,厅外同时传来了瓷碗碎落的声音,连亦和就站在厅外,脚下还铺满了沾染粥米的碎瓷片。
连昌平即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前:「亦和,你可是烫到?可有受伤?」
连亦和却盯着脚下散落的瓷片,眼神涣散:「爹爹,你说,我若被这碎瓷片伤了容貌,太子他还会娶我吗?」
连昌平忙道:「亦和,不可妄言!为父就算拼了这官不做,也要护你周全。」
顾颜先吩咐下人打扫干净地面,待收拾妥当后,她又命所有下人在外候着。最后,还不忘让云月带上门。
此刻,正厅内就只剩他们三人。
「连伯父,圣上重视太子,如无意外,他怕就是大晋朝下一任君主,您与他硬碰,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亦和她宁愿自毁容貌,也不要嫁与太子,我这里倒有一计,可亦和,此后怕只能隐于人后了。」
顾颜自被噩梦惊醒,就一直思索,若亦和终是无法摆脱宿命,那何不以此为契机,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假死,以谋生机!
顾颜将自己的想法道出后,此法实在荒诞,连昌平着实被吓惊。
「假死?此法是否太冒险?
太子并非那无知小儿,亦和好端端一个活人,又怎能瞒天过海呢?」
「连伯父,我在典狱司翻查案宗,看过一个案子,凶手就是先用药假死,再骗过所有人后,才去行凶作案。典狱司的方先生医术高明,他与连大哥医治,连伯父也是看在眼里。我去向方先生求这味药,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
「就算能瞒过太子,可亦和一个弱女子,她今后又要如何活?盛京丶连府,怕是就容不下她了啊!」
连昌平满目都透着不安,连亦和闻此,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顾颜明了,亦和的心结是在楚山!楚山若死,她怕也不想苟活。
「距楚山行刑,还有四日,倘若能等到圣上开恩,饶恕楚山,倒是最好,如若不能……」